那妇人听到玄武帝君如此说,便知道即将要作法,于是走到玄武帝君身侧说道:“君上,妾身来助您一臂之力。”语气和婉,倒不似方才那般泼辣刁蛮了。
少婈见这妇人与玄武帝君似乎关系不同些,又想着方才妇人还说自己与她是同族,瞧着她腰肢细软,风情万种的样子,想来应该是蛇族吧。尽管穿着一套荆钗布裙也遮不住她的芳华,难怪叫她一声婶娘,她还有些不情愿呢。
“帝君前辈,晚辈记得四象先神都是未婚配过的,不知这位夫人是?”少婈见如今大家把话说开了也算熟络了些,便好奇地问道。
玄武帝君也是没见过这种性子的姑娘,更没想到少婈会如此开门见山的问,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了。却听见杵在一旁半晌未开口聒噪的怪鱼介绍道:“这位也算是帝君夫人。”说完便被玄武帝君翻白眼瞪了过去。
那妇人听此竟然有些娇羞起来,但还是忍不住再次揪住了怪鱼的鱼鳃,险些又要彪悍起来。
“这是玄娘,本是我真身的一半,关在秘境中日子久了,是最先开始分化出来与我作陪的。”玄武帝君正色道,虽面色有些窘然,但言语也不含糊。
真身的一半?少婈心里想着,眼前浮现出许久以前,鬼帝郁垒爹爹拿着神族族典的拓本翻给她看时,她还问过爹爹那玄武既然是龟蛇之神,如何合二为一的。如今看来倒也不算是合二为一,只是一个本体载了一个副体罢了,所以,这玄武帝君是龟蛇之神不假,而玄娘作为他的分身,也能算是个蛇神了吧。
“你又是何人?”少婈俯下身子对着那被扯了鱼鳃痛的脸面扭曲的怪鱼问话道。
玄娘见少婈在问话,便停了手暂时放过了怪鱼,怪鱼挣脱后甩了甩身子,扑腾出的水花差点弄了少婈一身,待他缓了缓才道:“我哪里是人,别看我顶着一张人脸。我可是上古神兽。”
“呸,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上古神兽。不过就是赤鱬族的泼皮罢了。”那玄娘接过话啐道。
这赤鱬确实是上古神兽,不过万余年来屡屡遭到屠杀,如今倒是很难见到了,少婈瞧着这怪鱼人面鱼身,又是红色的鱼身,想着与那族典上画着的也差不许多。
“既然是神兽,又不是法力无边遭人忌惮的先神,为何也被困在此中?”少婈疑惑道。
“这便是应了那漏网之鱼的说法了。当年建造这秘境之时,从世外引水注入,谁曾想这泼皮也身在其中,便被留在这儿了。”玄娘说道,语气中带了些许戏谑。
少婈望了望这四面连着天际的苍茫水泽,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幸而你这条鱼佬儿留在了这里过活,若是在世外之地,怕是早已经被捕杀,被人吃的连鱼皮都保不住了。”
这赤鱬一听吓得赶忙往水里又窜了窜,少婈此言倒也不是吓唬他,这赤鱬一族与鲛人本是同宗,鲛人滴泪成珠,鱼油也是上等的点灯燃料,浑身皆是宝贝,而赤鱬的用处也不小,常听人言,吃了赤鱬的肉,便可以驱除疾病,还可以延年益寿,所以无论是南洋的鲛人还是赤鱬,都差不多要被灭族了。
“如今……这外面竟是这般残忍?诛杀神兽在以前可是重罪,是要遭天谴的。”玄娘不禁愤愤道。
玄武帝君听言,将手搭在玄娘的肩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慰,接过话道:“如此看来,还是羲皇的看法是对的,人族性本恶。”
少婈听言有些许怔然,但想起不久前狐妖纵火一事,心里竟有些肯定了玄武帝君的说法。当年羲皇见人族性恶,便欲摧毁人族,娲皇乃是创造人族的正神,为了护短,便不惜与自己的亲兄长乃至神界众神对立,那场争战最终虽是无疾而终,娲皇却因神力损耗又沾染了世间浊气滞留在凡界,成了妖神。后世众神提及此事,都不由得扼腕叹息,如今这凡界,人族最是凶残粗蛮,纵横跋扈,娲皇若是还存于世,见此也不知当如何了。
“少婈姑娘。”玄娘见少婈还在晃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
少婈回过神来,也不再提方才的事,只道:“二位前辈,事不宜迟,还是早些找到界壁吧。”
玄武帝君与玄娘点头称是,于是三人一鱼驾水远去了。
长安城今日又是一片晴好,皇城之外,街市热闹,张灯结彩,门户贴红,煞是喜庆。而皇城之内虽也是挂红塑金,宫人来往繁忙,但却很是庄重。此时已经到了辰时,樊贵妃下了凤撵率领后宫嫔妃和命妇官眷站在太庙广场上翘首盼着皇帝魏翊煊的到来。
“圣上此刻还不来,若是误了时辰可是要被朝臣谏官议论的。”樊贵妃见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看到魏翊煊的身影,不由得着急道。
林昭容听言便小步上前了一些小声道:“圣上怕是在勤政殿里为了那位郡主忧心着呢。”
樊贵妃听此觉得甚是不悦,便低声斥责道:“林昭容,身为宫妃,要谨言慎行。”说罢回头剜了林昭容一眼,又道:“站回你自己该站的地方,今日圣上怕是心情不悦,你还是仔细些的好。”
林昭容又遭到樊贵妃的一通训斥,旁侧的几个妃嫔见此都掩唇低笑起来,林昭容便更加觉得没脸了,但是樊贵妃是她乃至她的家族都想着要攀附的,只能乖乖退了回去,面上不敢有半分埋怨。
又等了片刻,众人遥遥的看见皇帝魏翊煊乘着轿撵向这边行来,于是都纷纷跪伏在地行礼。魏翊煊此刻正是倦意深重之时,眼睛全无神采,德全倒是乖觉,凑近来唤了一声:“陛下,到了。贵妃娘娘与文武百官都跪着呢。”
魏翊煊听后揉了揉额角,转而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待轿撵落定后,被德全搀了起来,本就是守了一夜没怎么合眼,方才又被宫人内侍们推过去换冕服带礼冠,衣料沉重,头顶似有千斤,魏翊煊险些站不直。
“众爱妃、众卿家免礼。”魏翊煊招呼了一声,见众人谢过后一一起身,才迈开步子走在前头。
樊贵妃如今领着皇后的差事,所以便紧随在魏翊煊身后,渐渐走到与魏翊煊将要比肩的位置,此时,二人离得最近,魏翊煊走的稍稍慢了一些,樊贵妃便也跟着慢些,偶尔樊贵妃会侧过头看一看魏翊煊的神色。
“陛下昨夜未睡好?”樊贵妃见魏翊煊眼下乌青便假装不知情的问道。
魏翊煊听言微微侧首,目光撞上了樊贵妃关切的神色,便道:“昨夜少婈遇刺,朕守了一夜,才算医好了。”
樊贵妃听到少婈被医好的结果也是略微松了一口气,便劝慰道:“陛下劳心了,臣妾都未听说此事,想来郡主也是福分深,如今医好了便好。”
魏翊煊又摆了摆手道:“只是医好了伤处,如今还昏迷着不省人事,也不知何时能醒来。”
樊贵妃一听便有些惊讶道:“缘何伤得这么重?陛下可着人查了此事。”心里却想着这圣安郡主为何偏偏昨日出了事,若是传开了,后宫诸人岂不是都会猜疑是昭阳殿的人与其起了什么争执,买凶杀人了还不成,毕竟昨日少婈进宫来只是到昭阳殿歇了歇,转而便遇刺,让人不得不怀疑到她樊贵妃的头上。
“少婈是在这宫里出的事,若不是宫中人所害,也不会深夜昏迷在勤政殿的台阶上。待今日事毕,朕会着人去查。”魏翊煊如此说着,也不看樊贵妃,径直往太庙前的阶梯上走去。
樊贵妃听到魏翊煊料定此事与皇宫大内有关,与方才自己所担心的倒是不谋而合了,背脊不由得凉了一片,但还是紧绷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魏翊煊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