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徽君上在时,我便亲眼目睹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因意见不合便生了嫌隙,如今的龙君,胸襟不似他的兄长那般宽阔,自幼年时,我便觉得他狭隘偏见,所以他继任龙君之后,我便请辞到淬云台隐居。”阿翁回想起从前道,“只是我未曾深究过他如此执着于诛杀蛟龙是为何。如今倒是想明白了。”
“阿翁,君上他并非如您所的这般狭隘偏见,早前我还是鱼精时,他曾救过我们一族的性命,如此仁善之人又怎会是……”织芸忍不住为龙君辩解道,他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尔后近千年的相识以来,他们之间也是有情的。
“若是你全然信了他,为何还要拿着龙鳞来淬云台,而且一路前来也不让旁人知晓你的行踪。”阿翁直言戳穿道,见织芸有些难堪,只得又了一句:“如今这孩子的身世已经揭晓,你早晚也是要回龙庭复命的,只是不知道你要如何禀给龙君。”
织芸其实也正为此事犯难,如今她手上有龙鳞之事想来已经被下属预先禀告给了龙君,而龙君若是得了这龙鳞必定也会来到淬云台找阿翁验生,若是真的将这龙鳞给了他,那蛟龙的身世必然就藏不住了,而阿翁若是与之就此事起了争执,就更加不好了。“阿翁,我还是想听一听您的安排。”织芸此刻最信任的怕是只有阿翁了。
阿翁收起龙鳞,并将验生镜又收回到密阁的墙内,闭目凝神想了想道:“如今你我也只是猜想着当年之事,而龙君到底是如何想的,我们也不可知,既然当年是龙君口口声声这蛟龙乃是余孽,要将其诛杀,那我们便将这孩子在验生镜中的身世改成鬼帝郁垒所的那样,就把她变成出生甘渊的虺蛇,你也将这龙鳞原封不动的拿去,后面的事自有我安排。你也莫要对龙君来找过我便好。”
“为何要如此?”织芸不解道。
“你既然也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是樗徽君上与宗神娘娘所生,往后你定然也是想护她周全的,如今将其在验生镜中所显现的身世全然改了,你回去也如此交差,也能让龙君放弃诛杀这孩子的打算,至于龙君的心思和当年之事,你往后再寻机会查清便是。”阿翁坦言道,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自然我也会在背后协助与你,只是若是能赶在我殒身之前,不求能看到个水落石出,你便只将那孩子带来让我瞧一瞧也是好的。”阿翁到此处,已经哽咽不止。
织芸重重的点零头,也在心中暗暗起誓,往后定要好好护着那孩子才好。
“我们龙族已经多年未见得有青龙出世了,这孩子既是一身青鳞,按着年岁若是再修行百年,便会长成角龙之身,日后许是能承袭君位的。”阿翁又念念道,“织芸你是跃了龙门才入了龙族的,我们龙族历代君主皆是青鳞之身,青鳞永远都是正统之选。如今之事倒是让我猜想起,我们龙族多年未见青鳞之龙出身的原因。”
阿翁的这番话一出,织芸的脑子里不可遏制的轰鸣一声,难道当年祸患的源头皆是因为这孩子有一身青鳞……
嘉顺王府位于长安城的东侧,出了皇城,马车径直驶入朱雀长街,再走到及安巷的位置向东拐入,再行上半刻钟便能到达王府,而国师府则在及安巷的西边,出了国师府门径直往东走,便能到嘉顺王府,行程要少许多。嘉顺王与魏翊煊同衬马车因出发时略早许多,所以便早到了片刻,他们这边才进了王府,后面托运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卸下,便见国师府的马车渐行渐近而来。
王府这等皇亲贵族居住的地方与国师府,甚至是上官府都不一样,守着外门的皆是有俸禄的府兵,这些府兵见国师府的马车到来,想着自家王爷似乎与裴国师并无交集,便依旧纹丝不动,直到这马车停定在府门前,见一个少女从里面探出头来,才认出来人许是今晚来赴宴的圣安郡主,于是便都俯下身子行礼问安。
少婈从前还未曾来过这嘉顺王府,本以为这京中的王府必然也是要符合嘉顺王的尊贵身份,要是十分气派恢弘的才行,不然也不会另辟在这及安巷的东侧,占着这块宽敞的地方。可是此时映入眼中的这座王府也不过是跟国师府差不多的规制,只是这王府的府门比国师府的正门要稍显气派些,而且加上府兵把守,全然也不一样了。
“郡主金安,方才王爷才回到府中,您且随奴才到花厅坐片刻。”这时从门里走出来一个内官步下台阶后朝少婈行礼问安道。
“内官大人有礼了。”少婈点点头微微笑道,“王爷回到京中一定也有诸多事务要忙,我略带了些薄礼,还要劳您安排府中的人给带进去。”少婈是独自前来的,她嫌麻烦也未带着丫头和护卫,只得让王府的仆人们将礼物端进去了。
这内官也是个颇为识货之人,又眼尖心细,只是垂着眼稍稍瞥见了那些礼物一眼,初时还觉得寒酸,忍不住又定睛一瞧才发现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物件,而那两个瓷瓶倒是真看不懂了,只是这鲛人泪和沉香木实属难得的珍品,要比寻常的礼品不知贵重多少倍,想来这个圣安郡主也是个出手阔绰的人。
少婈本以为进了花厅不过是静坐着等候正厅里开好席面再随着内官引路过去的,没曾想刚到花厅,便看到座上有一个中年美妇,身着略显素净,可是面料和绣工皆是不凡的华服,面容虽不十分美艳,却一眼便能看出其贵气不凡的气质。这美妇见着少婈已经到了花厅,这才起身相迎并笑道:“昨夜兴庆宫里与郡主遥遥只见了一眼,也没机会和你多几句话,所幸今夜府中设宴,得迎郡主光临。”
少婈猜想着这大概就是嘉顺王的王妃,所幸在来之前跟裴国师请教了诸多礼仪,也做足了对嘉顺王一家的功课,眼前这位中年美妇和嘉顺王一样看着和蔼可亲,身上有着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想来便是那位喜欢沉香木的嘉顺王妃了吧。
“少婈见过王妃。”少婈走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少婈的模样自不用,如今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也让人禁不住喜欢。
嘉顺王妃虽见过不少王公大臣家的高门贵女,容貌好的自是不少,而像少婈这般落落大方又清丽出尘的姑娘,确实少见得很,于是忙扶着少婈起身往座上领,并笑道:“昨夜的风波我也是亲眼所见,当时我就觉得你才是真的郡主,那冒牌的家伙举止甚是跋扈,可不像是宫中人常常夸赞的你这般落落大方。”
少婈一听这话先是在心里默默感动了一番,转而又想了想若是那冒牌货真的顶替了自己,也不知道这话又该如何了,于是面上陪笑道:“王妃果真是慧眼,不过也着实谬赞于我了。”完后又觉得自己这话得未免太圆滑了些,竟不像从前在鬼界跋扈的自己了。
“娘娘,方才与王爷一同回来的还有圣上,现下正在别院中和王爷下棋话呢。”内官吩咐人将少婈带来的礼物放下后同嘉顺王妃禀报道。
“果然,我就知道他会来,看来这几样补是没白费我的心思,如今郡主你来得也正好,尝一尝我的手艺。”嘉顺王妃眉开眼笑道。
“怎么,圣上也来了吗?我竟不知道,若是早些知道,我就改日再来叨扰王爷和您了。”少婈得知魏翊煊也在府中,待会儿还要一起赴宴,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嘉顺王妃忙牵过少婈的手温言道:“哪里是叨扰了,何况你与圣上也是相熟得很,你何至于要介意呢。我昨夜恰巧也备下了几样昌南郡的地道美食,你今儿算是有口福的。”
少婈听此自然也不好再多什么,于是笑道:“今日也是匆忙递了拜帖过来,也为先行备好礼物,只带了些薄礼过来,还望王妃莫要见怪。”完便拉着王妃起身看一看她带来的礼物。
“这沉香木是极佳的珍品,一两便已是价值千金,你还送来了两件,你可知我是最喜欢这沉香木的味道了。”嘉顺王妃喜不自禁的道。
“这也是我册封为郡主时,圣上赏赐下来的,如今也算是借花献佛,您喜欢自然是极好的。”少婈微微笑道,罢又拿起那两颗鲛人泪道:“这鲛人泪也是正配您的,托能工巧匠为您镶在发冠上或是华服上都是极好看的。”
“这两样东西都是价值千金的,我家王爷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能受得住你这般重谢。”嘉顺王妃连忙客气的道,“这瓷瓶中莫非又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少婈笑了笑解释道:“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王妃您有所不知,我自幼便在山中修行,倒是也多学了一样制药的本事,这是我用了一些方子制好的驻颜丹,愿您和王爷吃了能身体康健容颜永驻。”
“哎呀,你这姑娘倒是有一身本事的,还会制药,难怪长安城里都传闻你是个奇女子。”嘉顺王妃忍不住又夸赞道。
“今日还未尝到您的手艺,便已然觉得满心欢喜了。想来我与您也算是一见如故。”少婈不甚恭维道。
嘉顺王妃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与少婈又坐在花亭中了许多话,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别院那边派人来传话,那边的两位已经下完了一盘棋,这会子正闹着要开席呢。
“瞧瞧,这两个馋鬼,这会子才知道饿了,方才可让我们在这里好等。”嘉顺王妃嗔笑道,想来一直以来与魏翊煊关系倒也融洽亲近。
少婈一路被嘉顺王妃牵着手往正厅行去,这嘉顺王府里的景致倒是风雅得很,花厅到正厅之间要经过一座花园,园内的梅花正值盛开,阵阵幽香扑面而来,让本该凛冽的夜风都变得和煦了许多。花园中有一条水沟,沿岸隔一段距离便安置着一盏明灯,放眼望去像是一条星河铺就。正厅在花园对面,高高的屋脊彰显着权势和地位,此刻灯火正是通明。
少婈和嘉顺王妃步入正厅,朝着坐于上座的魏翊煊便要行礼时,只听魏翊煊道:“今日算是家宴,婶娘无需多礼。”嘉顺王妃倒也不做作,复又拉起少婈往席面上走并道:“陛下让我们等许久了,待会儿可是要自罚三杯的。”
嘉顺王在一旁笑道:“陛下您瞧瞧,我家王妃惯是不肯轻饶您的。”
“婶娘把那两道朕爱吃的菜多给朕添一些,朕自罚三杯也认了。”魏翊煊憨笑道。
“原想着是要给您多添些材,可是我今儿见了郡主算是一见如故,我倒想多偏袒她一些了。”嘉顺王妃揶揄道。
魏翊煊倒也难堪,见少婈依旧不作声,也不好主动与她上话,只好道:“早些开席吧,朕着实饿了。”
若是换作别的皇亲贵胄,家里来了客人势必是要安排一批美人上前歌舞的,可这嘉顺王向来是个风雅之人,又传闻他惧内,所以这宴席果真变得如家宴一般。魏翊煊坐于上座,嘉顺王夫妇坐在右侧,少婈则坐在左侧。嘉顺王妃倒是做了好些不重样的珍品佳肴,时而阵阵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颐一番。
“方才我从圣上那里讨了两桶葡萄美酒,是远番之国进贡来的一甲子陈酿。”嘉顺王为王妃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笑道。
“那可是难得的好酒,一年也不过进贡几桶罢了。圣上能分给你两桶,实属不易。”嘉顺王妃道,其实心里都明白定然自己的夫君诳了魏翊煊一回,这才得了两桶好酒,“既然酒都到了,岂有不饮用的道理,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呈上来,郡主定是未曾尝过这美酒的滋味。”
“你们倒是夫唱妇随,这两桶酒给了你们,朕那里就剩下不多了,往后到今秋之前,朕也只能每日酌一杯,可不敢多喝了。”魏翊煊略作心痛的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