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干总比没事干好。

成天呆在不见天日的舱房里，听着风暴摇动着基地的巨大声响，躺在床上把灯光想象成阳光，迟早有一天会疯。

那天晚上，毛呆果然没有回来。尤打听了消息，鞭刑二十，禁闭三天。

维多利亚的床和胡阿蒙的靠在一起，半夜三更地还爬过来搂着胡阿蒙低声唱了一首情歌。胡阿蒙背对着她装睡，感受着柔软的体温，很艰难地熬过了他在207中队的第一天。

谁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打开厚厚的钢铁护窗的时候，刺芒星的光芒已经十分刺眼，穿过窗口，照在了所有人睡眼惺忪的脸上。

整个基地都在睡觉，207中队却早早地穿上了飞行服。

月饼盘起了他的头发，尤在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上仪式一般地摸上了一道油彩，维多利亚脱掉了高跟鞋，换上了飞行靴。所有人和昨天比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让胡阿蒙的内心有些激动。

虽然不是驾驶真正的舰载机，但能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就算是在模拟器内飞行作战，那也是无上的荣耀。

其实明明只是一场游戏，但在207中队所有人的心目中，这无疑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模拟室很大，足以容纳一个中队一百五十名飞行员模拟训练，但206中队不屑打游戏，他们的玩具比胡阿蒙的更高级，那是从机库狭长的室内跑道弹射而出一架一架货真价实的17式舰载战斗机。

“没差啦，模拟机和实机一样一样的。”维多利亚走到胡阿蒙的身边安慰道，“姐姐今天带你飞，当你的长机。”

尤果断地拒绝了，“你老实一点跟着我，让月饼带他。”

“我？”月饼有些为难，“队长，我从没有过搭档啊。”

“恭喜你，你今天有了。”

尤说完，就进了模拟舱，维多利亚做了个失望的表情，耸了耸肩，顺便给了胡阿蒙一个飞吻。

“月光，你为什么没搭档啊？”胡阿蒙看着那妖娆的背影消失在模拟舱后，问身边的月饼。月饼一点都没谦虚，“因为他们跟不上我的脚步。”

胡阿蒙心说信了你的邪，年纪不大，口气挺狂。哪知进了模拟舱之后，月饼第一句话就让胡阿蒙手心冒汗。

月饼说，“阿蒙，和我一起从风暴层起飞好不好？”

胡阿蒙开启系统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长官，不再考虑下么？”

月饼的声音不容置疑，“别怕，不试试怎么知道？”

阿蒙硬着头皮戴上了飞行头盔，系统倒计时启动。

然后尤和维多利亚已经飞出了基地范围，阿蒙却还困在基地里。

通讯频道里月饼不急不燥的声音喋喋不休，“阿蒙，你别逆风起飞呀，还没起飞，你就被掀翻了。”

胡阿蒙大声道，“长官，顺风起飞违章啊！”

月饼：“你是不想违章还是不想要命呀！阿蒙。”

“??”

胡阿蒙逼的没办法，只好重新回到弹射点，调整了跑道出口。心里默念3.2.1，指尖一按，战机脱离了束缚，被强劲的推动力推动向前，弹向了出口。

在推背感消失的一刹那，战机启动了自动力，引擎发出轰鸣，战机一跃而出……然后撞毁在了暴风里……

这基本上等于自杀。

真不知道月饼是怎么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起飞的。

“月光??”

月饼咯咯咯地笑：“很不错了，至少你飞出去了那么远。再来几次，相信我，你可以的。”

“别逗他了！”

胡阿蒙刚想说好，结果尤终于看不下去了，插嘴道：“阿蒙，你别被这个小丫头蛊惑了。全护航舰队包括无人机中队，七千多飞行员，也没几个人敢在风暴层起飞的，道理说出来很简单，但是要想活着飞出暴风层，有技术都不行，还得老天看你顺眼不顺眼。”

胡阿蒙想了一会，问，“月光，到底是什么方法？”

维多利亚插话道，“别啊，姐姐教你。月饼的技术没我好，咯咯咯咯??”隔着电波，胡阿蒙都能闻到顺着通讯频道爬过来的骚味。

月饼没搭理维多利亚，开口道，“阿蒙，起飞加力先不要开，弹射器的力量足够撑到你飞出去。在起飞前，你可以打开火控雷达，我们的雷达很灵敏，能同时捕捉到六百个小于十公分的目标，同时跟踪进入激光武器系统直射范围内的单位??”

“等一下，我知道了。”胡阿蒙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月饼的意思是火力开路。击毁在前面飞的石块，不让后面的石块追上自己。

确实简单，简直没办法更简单。

看上去是这样，胡阿蒙顿时信心满满，再一次，回到了弹射点。

3.2.1，起飞！

接着，在暴风中爆炸。

完全没这个手速。

开自动火力也不行。

出门就是一片飞沙走石，甚至能从模拟器里听见拳头大的石块击碎驾驶舱的模拟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招招致命。

“月光，你确定你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起飞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模拟器上这样起飞过？”胡阿蒙不信邪，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神，也死给你看。

月饼沉默了，她在风暴层上空漂亮地拉了一个弧线，像只骄傲的天鹅。

尤道：“别浪费力气了，不能从风暴层起飞，并不是你的错，太空中没有风暴，也没有能飞起来的石头。对你能造成威胁的，只有敌人的自动力导弹和机炮激光束。那玩意，你躲不了。”

维多利亚插了一句嘴：“还有你的僚机爆炸的时候产生的高速破片。”

胡阿蒙大声地说：“长官，我有一些问题不理解！”

“你说！”

“我们是太空航空兵，对吗？”

“你很聪明，完全正确！”

“那为什么我们要在古尔塔的大气层里练飞行技巧？这甚至和太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们在这里可以说左下方有敌人，右上方有敌人，三点钟发现目标，六点钟有敌人偷袭，可是在太空，这些词汇都没用，因为太空是四维的，有四维坐标。而且大气层里飞行，有空气阻力，有气动力学，我们的飞行姿态完全靠机翼和垂尾控制，而在太空中飞行，靠的是等离子发动机，还有转向发动机，制动发动机，甚至燃料都不同……”

“大同小异兄弟！看来飞行学院那帮老夫子也不是没东西教你们这帮菜鸡的！”尤哈哈大笑：“但是你得先了解，我们是护航舰队，我们的战场是在大气层内外，从地面算起，高度0-6000公里，都是我们的主场。我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在太空中消灭敌人，还必须对付他们的登陆部队，我们可能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太空战斗机，还有地面战斗机、人型防空炮、带着变态防御火力的自动力装甲登陆船，你明白吗？”

维多利亚很习惯地接嘴道：“不过别担心，我亲爱的小猫咪，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如果发生了呢？”

维多利亚呵呵地笑着：“如果发生了，那就说明你离死也不远了。只有护航舰队全军覆没，我们才得大规模地对付登陆目标。”

维多利亚的笑声回荡着，通讯频道里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