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县。

经过一路的奔波，衙役终于在傍晚前，回到了县城。

此时，贡院已经开门。

考生们陆陆续续从考场走出，一些人喜笑颜开，一些人垂头丧气。

衙役没有理他们，而是直接冲入贡院。

“县令大人，小人回来了！”

正在阅卷的官吏们纷纷抬头。

县令一脸兴奋：“快说说什么情况？”

“是，县令大人！”

在众人无比好奇的注目中，衙役将此行经过与调查结果快速说了一遍。

当听到神童捡来的时候，大伙有些诧异。

当听到两母子从枝江县出发，想要远走他乡之时，所有人脸露出了担忧之色。

而当听到“兔子撞树”时……

唰！唰！唰！

全场瞬间起立。

“什么？饿了的时候有野兔自己跑出来？”

“什么？野兔还自己撞树死了？白捡肉食？”

“天啦，本官是在听神话传说吗？”

（兔子：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本兔真的是慌不择路，一头撞树了。呜呜呜……）

众官吏震撼至极，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看到这一幕，衙役继续快速说下去。

渴了有小溪；

困了有猎户小屋；

累了恰好遇到前方出现凉亭……

听到这些神奇故事，官吏们麻木了，彻底麻木了。

连天地万物都在帮助那对母子，这是圣人出世，降临大唐了吗？

天啦！

这也太离奇，太可怕了吧？

无法想象，哪怕连说书人都编不出如此离奇、如此诡异的故事。

“真的，县令大人，这一切都是真的。”

衙役拍着胸膛，大声说着：“村正给小人发誓说：陈氏母子来到溪山村时，除了衣服脏了点外，但精神却非常好。村正说，当时全村人都看到了，叫小人随便去问。”

县令：“……”

县丞：“……”

一众官吏：“……”

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深深地震撼住了。

何为传奇？何为神话？

这特么就是啊！

好半天后。

县令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来人！”

音落，一名吏员立刻跑过来：“县令大人，请吩咐！”

“拿我的官贴，派人去隔壁枝江县一趟，查查县中商户陈家。另外，去一趟枝江县丞府，详细问问情况。”

“喏！”

吏员鞠躬告退，出门办事。

就在这时。

“报：县中张夫子送来拜帖，请求面见县令大人，有要事相商。”

呃，张川南来了？

县令脸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随即，县令将试卷一扔：“你们阅吧，我去见见我的好友！”

反正此次县试的文魁已经内定，县令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去听听“好友”说些什么。

“是，县令大人！”

众人纷纷点头，目送县令大人离开。

（唐朝的科举不像宋代，没那么严格。）

贡院偏房。

县令一进屋，张川南立刻深深作揖，把腰弯到了九十度，口呼：“贤弟救命，救救兄长一命！”

“啥？救命？张兄何故如此呀？”

县令明知故问。

“贤弟容禀：陈安虽然是我家佃户的孩子，但老夫从来没有收过他当弟子，更没有为其写过科举举荐书。真的没有啊！”

张川南一边哀嚎着，一边想要当场跪下去。

“不可，不可！”

县令连忙拉住他：“贤弟莫急，此事本县早猜到了！”

呃……猜……猜到了？

张川南一脸懵逼。

“呵呵！”

县令微微一笑，言道：“张兄是为举荐书一事而来？”

“是的！”张川南连连点头。

“那没事了。那个科举小娃的举荐书，是由我亲笔所写，县中众官们也有署名。不关张兄的事！”

此话一出，张川南更懵了。

什么情况？

如此扰乱科举秩序，甚至足以夷三族的大罪过，就这么结束了？

“是的，此事结束了。但另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县令的言语意味深长，似乎另有所指。

听到这话，张川南沉默了。

作为士绅阶层，作为江陵大儒，张川南并不蠢，甚至可以称得是精明。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其脑海急速转动起来。

一息，三息，五息……十息。

“咳咳！”

张川南微咳一声，道：“贤弟啊，为兄这些年来年级越来越大，有时老眼昏花，记忆不大好。这不，为兄突然想起来了。陈安好像是我新收的弟子，嗯，对！就是昨天收的……”

噗！

听闻此言，县令当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张兄，你……你，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贤弟说的哪里话。老夫已过五十，难免记忆不太好嘛，怎么能说为兄不要脸呢？”张川南毫不脸红地说道，“老夫昨日爱才心切，不仅当场收了陈安为弟子，而且还把老夫家的启蒙书送给了他。不仅如此，昨天夜里，为兄与你嫂子交谈了一番，准备将张氏幼女许配给陈安。”

噗！噗！噗！

许婚之言一出，县令再也控制不住，当场一口水喷了出来。

“你，你，你……张川南，你是认真的？”

“对！”

“你敢将不要脸的话再说一遍？”

“说十遍百遍都可以：张家准备许婚！我，张川南，是、认、真、的！！！”

张川南一字一顿，严肃说道。

县令当场怒了。

“滚滚滚，枉我当你为兄长。你竟然如此不要脸，来人送客！”

“哈哈！走就走，老夫不要你送！”

张川南大笑着，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轻快，心情无比愉悦，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在等着他。

看到“表面兄长”离去的背影，县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顷刻后，县令转身，快步来到偏房的书桌前。

展开白纸、研磨、写信：

“二兄在！”

“弟：文轩，久未回家，家中一切可好。”

“弟记得：二房有一幼女，今年九岁。且容貌端庄、刺绣女红不一而足。弟于江陵遇一神童，年约七岁，仪表偏僻，才华绝世。”

“其，当为吴氏婿。此童将成为我吴氏飞黄腾达之契机。”

“此事极为重要，盼二兄见信速回。速回、速回！”

“弟：文轩，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