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数百年来，仙魔大战，斩杀魔修最多的一次。

昔日万秋山魔修猖獗，祸乱人间，皆是因天魔。

若不是秋墨晟与她一起，想要斩杀天魔出身的前魔尊谈何容易。

直到如今，秋楠枫始终也想不明白，在灭前魔尊时，秋墨晟身上散发的强大灵力究竟是从何而来？

自己的徒弟是什么水准，秋楠枫心中有数。

窗柩外残月如血，枫林飒飒作响。

又是一年秋枫时节。

却早已物是人非。

十年前，秋楠枫死在自己徒弟的剑下。

十年后，自己的徒弟躺在她面前的棺材里。

黑蛋的唇角微扬，苦笑。

“花绫！不许你伤害我师兄！”

死寂一般的大殿门口，秋尘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径直到了棺木旁边三步之遥，被秋楠枫喝止。

“谁准许你进来的？”

秋尘一怔，面色骤冷。

惨白的脸颊上沾染着血痂，白衣早就被染的不成样子。

熊熊怒火在秋尘的眼神里燃烧。

忽而下一秒，扑腾一声。

秋尘跪倒在地。

在终南雪时，秋楠枫曾经亲自教授过秋尘剑法，在她的身边待过好几年。

和她的徒弟感情深厚，经常寸步不离。

秋尘性子孤傲，从不下跪。

幼时，犯错被罚，秋尘也绝不下跪。

每逢祭祀或者面对长辈时，出于礼节秋尘才会下跪。

自小，秋尘嫉恶如仇，痛恨邪魔歪道。

这十二年里，被当做花绫的后妃活下来，对秋尘来说，是难以明言的痛苦和折磨。

他深深痛恶花绫，别说下跪，恨不得分分钟钟杀死花绫。

秋楠枫觉得蛋壳疼。

“你跪我作甚？”

染血的白衣铺在地面上，秋尘毅然决然的怒视着秋楠枫。

没有半点卑微。

“你打我杀我都可以，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要我伺候你，也行。只要你肯放过我师兄。墨晟师兄是掌门师叔唯一的徒弟，是我长安秋氏一门天才剑修。我不相信他会伤害掌门师叔，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秋尘埋头，像是在安慰自己。

大殿宝座之上，秋楠枫大笑不止，笑声薄凉的回荡在魔殿里。

秋尘微怔，咬牙怒视着秋楠枫。

“我知道，长安秋氏一门如何，与你无关。你肯定也会嘲笑我这种无能废物，没资格和你提条件。

但是，当年你说过，只要我肯伺候你，你便允诺我一件事。如今该兑换了！”

大殿里笑声戛然而止。

秋楠枫凝视着棺材，轻笑：“当年你瞧不起魔道，如今你高攀不起。你越是求我，我越是想折磨他。”

“你！花绫！我真是蠢极了，居然会相信杜歌的话，来求你。呵呵，实在是可悲。我秋尘宁死不屈，若是师兄被你这魔道玷污，我秋尘就算死，也会诅咒你花绫不得好死！”

门外跌跌撞撞又扑进了一个人，声音怯弱喊道：“不好了，大人，鬼王他...”

秋尘看向杜歌：“出什么事情了？”

“鬼王他...秋尘快躲开！”杜歌用了浑身的力气飞奔到了棺木旁，扑倒了秋尘。

一盏灯架哐当落地，砸在了地面上。

险些让秋尘的脑袋开了花。

同时，棺木阵阵作响，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连带整个魔宫大殿里的灯架，摆台，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黑漆漆的魔殿里，棺木轰然炸裂。

棺材里的秋墨晟歪着脖子，手脚被锁了鬼链。

一双猩红鬼目落血，惊悚骇人。

顺手就掐住了瘦弱的杜歌悬在半空，如同捏碎蚂蚁一样。

咯吱咯吱..

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秋尘大惊：“杜歌！师兄，你醒醒，快放了杜歌。”

不过眨眼功夫，杜歌被捏的不成人样。

“大人..秋..尘...快逃....”

“杜歌！蠢死了，谁让你多管闲事了！”秋尘暴怒，伸手抓住了秋墨晟的脚腕，四肢冰冷如刺骨。

直到这一刻，秋尘意识到，墨晟师兄真的死了。

化成了厉鬼？

江婴是鬼王，他竟然把师兄变成了鬼傀儡。

不可饶恕。

大殿之上的秋楠枫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鬼道为魔，魔修祸乱。

凶残嗜血，毫无人性。

真是悲凉。

算是惩罚嘛？

秋楠枫啊秋楠枫，好一个上天入地，再无枫仙。

“铛铛...”

“屏息凝神，入定。”

秋尘是筑基期修为，秒懂秋楠枫的话。

至于杜歌就悲催了，毫无修为，一介凡人，被魔铃刺激，几乎心神不定。

秋楠枫随意抛出一件黑魔球，窜进了杜歌耳中，他这才安静了下来。

九宫魔铃震耳欲聋，可以操控魔道。

在魔铃之下，秋墨晟停止了躁动，抛下了杜歌，像是木偶一步步被操控着走向了秋楠枫。

原本棺木中丰神俊朗的男子销声匿迹，此时在秋楠枫面前不过一具被操控的枯尸。

秋楠枫摇头叹息。

一步之遥，忽现数只天魔爪扑向了秋墨晟。

魔铃止音，天魔爪狠狠的撕扯住了秋墨晟的身体。

浑身上下被禁锢的死死的。

嘭，只听一生巨响，天魔爪生生将尸骨撕成碎渣，抛洒魔殿，消于无形。

恢复神智的秋尘大吼：“师兄！墨晟师兄！可恶！花绫，我秋尘与你势不两立，他日必会将你亲手斩杀。若不斩杀，我誓不为人。”

杜歌：......

怎么办，秋尘和花绫大人又结怨了。

秋楠枫慵懒的坐回大殿的宝座上，从容温笑。

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好啊，本尊就等你来杀。”

秋尘跌跌撞撞爬起，捡起地上秋墨晟的腰带玉坠攥紧在手中。

这是师兄唯一留下的遗物。

“以此玉坠为誓，此生不杀花绫，我秋尘愿永世不入轮回。”

大殿里，回荡着一波又一波的死誓。

秋尘早就没了身影，杜歌狼狈的趴在地上，急的红了眼睛。

“大人...秋尘他得知师兄师叔死去的事情，无法接受。并非有意...大人....”

此时的秋楠枫觉得自己这个黑蛋壳里衍生着千万只的食人蚁，啃噬的不是滋味。

她温笑，看着渺小又脆弱的杜歌问：“怕嘛？”

杜歌摇头：“不怕。杜歌自幼是娘亲养大，颠沛流离，从未过过一天温饱的日子，但杜歌最爱娘亲。娘亲死后，是姨母照顾。姨母忙碌，杜歌也不开心。自从被抓来魔谷，大人一直待杜歌温宠，杜歌一直谨记在心。

杜歌怯弱，不懂世道。不知善恶，但杜歌明白，凡事都有因果，不能凭借片面就断言善恶好坏。”

最后一句，真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