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邃行一皱眉,但又想到万韶在场,于是只得温柔如水的轻笑着。他不喜那个女人当日在健身房显露的神色,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由此,他甚至自那以后都没去过那间健身房,却不想会在此遇见,影响他的好心情。
“怎么回事?”羞涩的万韶和沈邃行还没搭上几句话,他们便听见激烈的争吵声。沈邃行扭头,看见两个一米七的高个子女人都站了起来,中间服务员在调解。你一言我一句,沈邃行也听了个明白。原来两人都坚称预定了相同的座位,都在等一位男人。听两人互相嘲讽的语气,想必是早就认识,话语里隐隐得知两人都是小小网红,今日像是来高攀什么人。
两人越吵越激烈,经理也很头疼,毕竟这是高档餐厅,万一遇见那个大老板过来用餐见着这种情况,怕是今后都不会再来。沈邃行的不悦也在加重,就连万韶都开始觉得那两个人吵得很。
这个时候,沈邃行下意识去寻那个女人,他知道他和吵架中的其中一个是“同伙”。林清栀这时刚从厕所出来,不急不慢地往小木子的方向走。她对这场争吵并不惊讶,因为本就是她刻意为之。沈邃行也注意到她的从容,还有她经过何玟时细微的动作。沈邃行没看清她到底想干嘛,不经意探头张望,万韶以为沈邃行也想八卦,便不忍着装淑女,一起探出头去。
只见清栀在小木子耳边低语几句后,小木子的面色竟快速恢复平静。何玟见状,似是不甘,明明就是她确切收到张老板的邀请。这个小木子是她这两年来工作里的死对头,这会儿又要无端端掺和她的好事,她自是气愤的很。
何玟正欲开口,却正好瞥见抵达电梯口的张老板。跟着她目光看去的沈邃行一怔,他没想到会是她们口中的张老板会是张立赫,在沈邃行和他为数不多的交流中,都觉得他谈吐大方周到、很有智慧,并不像是会……想起那两个女人的无脑,沈邃行将目光定格在林清栀身上。
“张老板~”何玟委屈而妩媚地的声音脱口而出,张老板闻言顿住,没有了进门的意思。
何玟知道老板们脸皮没她厚,于是迈腿想要走过去,却被林清栀叫住:“何小姐留步,你有东西掉了。
原先根本没人注意到地面,如今却见有一盒避孕套和一支小药膏安静的躺在地上。因为张老板预定的位置与沈邃行的差不多,都是比较临窗的好位置,座位下还有一个小高台的设计。于是在内用餐的大多数都看清了地上的为何物,张老板虽然看不到,却也感觉得到气氛奇妙的尴尬。极爱面子的他,立即扭头离开。
何玟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对林清栀说了一句:“神经病!”紧接着去追张老板,试图挽回她的美好未来。
沈邃行却是死死盯着林清栀,因为他又看到了,她那清冷的表情下,那细微地得意,分明是奸计得逞的表情。沈邃行清楚记得,自己刚跟着父亲进入商圈时,第一次成功戏耍手段时便是这个表情。
奇怪,林清栀觉得最近什么都很奇怪。第一是关于沈邃行,那天他明明是生气了,他这样一个笑面虎却没任何动作,清栀觉得他肯定有求于自己。紧接着想到他的身份地位,清栀又觉着自己太自恋。第二就是小木子那天惹得麻烦,那么大的一件事,她却闭口不谈,回来后反而是面带笑容。看着小木子无所谓的反应,林清栀真是要吐血,但她一个小小摄影师却又不能训斥老板,只能狠狠地磨自己的六颗老虎牙以泄愤。
关于洒水的事,小木子并不知情,她只知道清栀临阵救场的事。于是回去的路上,小木子笑嘻嘻的说要嘉奖她一笔钱。清栀眼睛一亮,直拍手叫好。其实小木子也清楚,虽然林清栀名义上只是她的助理,但却干着她的助理、剪辑师等一堆活。
回去以后,小木子回到蔺州(虚构)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个SPA,还执拗的拉上林清栀。在清栀再三拒绝无效后,只得跟着去。俗话说的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一番堕落的享受后,清栀只得熬夜开工。小木子的视频明天就要发,而清栀还有另一份在网上写新闻稿的兼职在催促她,清栀只得将剪视频的活全交给李荷。
不知为何,清栀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隔天上班果真就应验了,李荷剪辑的视频虽然不差,但小木子不喜欢,且又和以往视频风格差太多。一时间,小木子对李荷所有的不满倾泄而出,被小木子硬生生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只得由清栀回炉重造,本来昨夜就只睡了3个钟,如今清栀困得眼泪在眼底打转。李荷见状,主动提出帮忙打饭泡咖啡,清栀没拒绝。等到下午四点将视频上传后,清栀直接趴在桌上补觉到六点下班。
本来在清栀去拾光宿出差前,就已经和文涂约好今天在练功房一起练习,自是不好临时变卦,清栀只得是拖着疲惫地身体去赴约。彼时,文涂已经换好一身纯黑色的芭蕾练功服,在练功房翩翩起舞。文涂已经年过半百,皮肤和身材却依旧紧致,因为自小就练习芭蕾的缘故,文涂的气质也是绝佳。待清栀到达后,便换上一身藕粉色的形体服,倚靠在墙边,看着文涂曼妙的舞姿,迟迟没有动作。
清栀读小学时曾学过几年芭蕾,却是十分厌恶它,再加上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便没再学。反而是成年以后,深深痴迷起这门舞动的艺术。清栀就是半吊子起步学习芭蕾的时候,正好撞见文涂并和她成为朋友的。说来也奇妙,明明年龄相差甚多,但两人就是很契合,无论是思想观念、还是喜爱的事物。一见如故来形容两人成为朋友的过程,可谓贴切。
今天清栀的异常,文涂也早有察觉。只是不等她一曲舞毕,清栀已经靠着墙坐下并已入梦。文涂一惊,无奈地叹气。看着清栀疲累的样子,她便想起自己二十多岁在外企打拼时,也是时常累的睁不开眼。文涂见她甜甜地熟睡着,不忍叫醒她,又怕会因此着凉,只好拿起自己的包包轻放在清栀的肚脐上。
“阿行,准备回家没?”沈邃行原在时务工作室里处理商铺租赁的事,见父亲竟难得打电话催促,不免意外。
“没有,还在工作。”
沈颀务站在二楼楼梯口往下望,只觉着自己家宅空荡荡的,心情很不爽。“停下工作,回家吧,顺带去荭温路把你妈一起接回来。”
母亲这个点还在练舞?沈邃行看眼自己手上的腕表,表钟已走向11,心想难怪自家爹不开心。沈邃行应声好,挂了电话便立即结束工作,叫助理阿福开车去荭温路。
此刻的林清栀仍在美梦中,文涂也不知疲惫地练习着。其实文涂平时差不多都会练习到10点,因为家里的两个大忙人都经常夜不归宿,所以回去还是留在这都很冷清。说实话,比起热闹,文涂更爱冷清些。比起在家中操持家务,她也更爱看着镜中优雅的自己。
“啪、啪、啪!”突然传来三声响亮的掌声,文涂一惊,险些没站稳而栽在地上。
要不是来这一趟亲眼所见,沈邃行根本想象不出母亲这样自信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温柔、坚毅甚至有些阴沉到郁郁寡欢,却不曾有过自信且优雅的光彩。见母亲看见自己惊讶的表情,一带没有站稳而略微晃动的双腿,沈邃行仿佛又和记忆里的母亲相见,惊艳荡然无存。
“跳的很好。”沈邃行轻笑。
“阿行,你怎么会过来?”文涂想到角落里的清栀还没醒,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感知到母亲所意,沈邃行才留意到角落里有个人。而这个人,就是那个让他一时心烦意乱的人。而原先在岚枫山庄放下的乱情绪,一下又涌上心头。偏偏这个人在他面前睡得香甜,人畜无害地模样。
“妈,现在很晚了,爸叫我下班顺带接你一起回去。”沈邃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母亲身上。
文涂闻言,忍不住皱眉。自两人争吵以来,那个男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自己也就过了一个多月的清净日子。如今,他突然来兴致,自己的生活将要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不等母亲反应过来,沈邃行就已经先帮母亲思虑好如何处理地上的家伙。“快走吧,还要把她送回去呢。”沈邃行嘴里的“她”是谁,文涂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不觉心中一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很是善解人意,也很温柔。毕竟这二十几年来,沈颀务的暴躁脾气和狠辣作风都让文涂心惊,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儿子成为一个翻版。
“好。”文涂正欲去换衣间换衣服,想到什么后,又折返,“阿行,你别叫她,让她再睡会儿。还有……”
没等文涂说完,沈邃行便插嘴,“放心,我不会。反倒是你这小包估计没什么用,她这样睡还是会感冒的。”说着,沈邃行便脱下棕色的西装外套,一步一步走向清栀。
藕粉色的,身形很柔美。脑海里跑出一种奇怪的想法,让沈邃行动作一顿。想法转瞬即逝,他恢复自然的姿态,弯下身先将清栀肚子上的小包拿起,正欲将外套轻盖在她身上的时候,清栀猛地睁开眼……
林清栀是惊醒的。梦里的她在一片碧蓝的天空下慢跑,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切都很美好。但慢慢却感觉肚子上有些压力,清栀权当是负重跑了。突然间压力没有了,天空也暗下去了,一切都已被泯灭。
“你怎么……?”两人对上眼的瞬间,惊讶地不止是林清栀。沈邃行原先是想问她怎么突然醒了,话说到一半不知怎么就没了声。而清栀花了五秒钟清醒后,才从惊讶中回神,脸却唰一下红透。两个人的姿态太太暧昧,加上沈邃行对清栀而言,就是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扑”一声,外套准确无误的落在清栀身上。沈邃行随即直起腰身,转过身去,面色如常。所以,文涂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这副画面。一个坐在地上的女人手拿着男士的外套,却是手足无措的样子,脸也是红的通透。而一个只穿着衬衫的男人背对着女人,神色虽淡漠,却也透露着慌乱。文涂见状,实在想笑,不禁真的笑出来。
跟随着声音,清栀寻到文涂,这才从高度紧张中放松下来。沈邃行面上不显露,却也是松下一大口气,虽然他真没做亏心事。
“介绍一下。”文涂开口,沈邃行转过身来,面对着清栀。而清栀也咻一下站起身,站得定定的。“这是清栀,经常和我一起练舞的伙伴。这是沈邃行,我儿子。”
“儿子?!”清栀没忍住。毕竟文涂看起来很年轻,眉眼也是很平和温柔的那种,沈邃行脸上每一处却都是狠厉的意味,虽然他时常笑得温柔。
“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又?”文涂看着自家儿子,语气里有种小孩子看热闹的兴奋。
林清栀抢先回答:“工作上碰到过。”
很紧张嘛,文涂暗想。本就是想随口打趣,见着清栀紧张地样子,反倒让她有了一丝联想。然而不等她多想,沈邃行就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她的情绪陡然低落。
“林小姐去换衣服吧,我和我妈送你一程。”
“不用!”
清栀接得太快,另两人皆是一怔。“我自己回去就好。谢谢啊~”紧接着咻一声,一个身影快速隐进换衣间。只余两母子对视一眼后,俱是无奈一笑。
“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又逃跑了!”
时钟走向12,文涂和沈邃行踏进家门的瞬间,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厨房的位置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