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大将军令，楼烦诸军俱都狂热起来，马忘了刚才斥力孤的狼狈，纷纷振臂高呼:“大将军英明！大将军英明！”

这些楼烦士兵跟随出征，绝大部分既无粮饷，也无赏赐，全凭在纵掠中获得财物，所以楼烦军在攻下异族城池之后照例会屠城抢掠，现在斥力孤输给了公子飞，更是把一口恶气撒在了天石之城的百姓身。

听的斥力孤“屠城”，阿奴露和古力高顿时脸色苍白，阿奴露挣扎起来，去拔地的天犀刀，就要和斥力孤拼命。古力高急忙拦住，扑倒在斥力孤马前顿首痛哭:“请大将军饶过全城百姓，古力高愿意为大将军奴婢！”

斥力孤不耐烦，挥起马鞭暴风骤雨般抽在古力高背，吼道:”滚开！再挡本大将军的路，一刀砍了你！”

看到古力高挨打，阿奴露摇晃着站起来又要冲去和斥力孤拼命，林飞去拦住了她道:“公主，我来！”

林飞大步走到斥力孤马前施礼道:“大将军，羽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将军恩准。”

斥力孤大怒:“公子飞，你要干什么！你不要逼人太甚，当真以为本大将军不敢杀你吗？”

林飞微微一笑道:“大将军雷霆之怒，无人敢挡其锋。羽只是有一言，希望大将军能耐心听完，或许大将军能准了。”

“好，你快说，本大将军还有军务，你不要啰嗦。”

“谢大将军。大将军刚才下令屠城，若羽拿军令状换取大将军的屠城令，不知大将军可愿意。”

“你要干什么？”斥力孤一脸寒冰怀疑的看着林飞，他也知道公子飞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自己从前打了他，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这次占了风，居然要放弃了。

“大将军，天石之城从前和大单于是兄弟之好，也曾出力帮助过大单于。只是被人挑唆才背叛大单于。大单于这次发兵征讨，只不过是惩罚背叛的塞古琉思，弘扬大单于之威。这次破城贼子乞力那苏已逃，罪魁祸首塞古琉思和乌里斯父子俱已就戮，大将军再杀这些百姓有何意义？不若放他们一条生路，全城百姓也会感念大将军好生之德，大单于洪泽之恩。”

“公子飞，你真的愿意用军令状换本大将军的屠城令？”斥力孤怀疑的问，他才不相信公子飞为了宣扬什么大将军好生之德，大单于洪泽之恩。

不过，公子飞愿意用军令状换自己的屠城令，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在全军面前被公子飞鞭打一百，别说一百鞭之后自己是否能活着，就是这份屈辱，自己还不如从神山跳下自己了断。

“羽如何敢骗大将军？大将军放心，只要大将军收回屠城令，羽即日便将军令状奉还。”

左骨蠡王听公子飞为了天石之城免遭屠城之厄，居然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报复斥力孤的机会放弃，不由更是对他敬重，看来这个公子飞真的不是池中之鱼，井底之蛙。本来他对三天之后为公子飞和斥力孤监督执行军令状还暗暗发愁，这下也算放心了。

斥力孤冷冷道:“好，明日你等让古力高将天石之城的降书送到本大将军大营，本大将军撤回屠城令。”说完，斥力孤扬手一鞭，抽在马股之，那马一声长嘶，穿出宫门绝尘而去。

斥力孤一走，他的手下将领也都纷纷转身走了，左谷蠡王也前和林飞道别，他的军队也进了城，他要去约束军队以免手下放纵掳掠，公子飞既然宁可放弃军令状也要保全天石之城的百姓，就有他的道理，他知道，公子飞这次入城阿奴露公主和古力高帮助很大，看来他是想要帮助阿奴露复国。

偌大王宫立刻冷清下来，王宫里的卫队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林飞的前锋营，受伤的古力高扶着阿奴露过来，虽然他们不知道公子飞用军令状换了斥力孤的屠城令意味着什么，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那军令状对于公子飞来说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古力高弯腰拜倒在地道：“古力高代全城百姓谢过救命之恩！古力高愿意为奴为婢报答公子。”

阿奴露碧蓝的眼睛里流露出像清泉一样的诚挚也说：“鸟人，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不然那个坏人要是屠城，全城的老百姓就要遭殃了。”

林飞摇摇头，伸手拉起眼前这个像一张古老破弓一般弯着腰的老人古力高说：“不要谢我，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也进不来城。我也不愿意见到楼烦人屠杀天石之城的百姓的。咱们还是赶紧把王宫清理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塞古琉思死了，我看明日就让阿奴露继承王位吧。”

“我不做王，我不做王。做了王就不能出去到处玩了，不好。我还要让你教我飞呢。”阿奴露反对道，此刻的神情似乎就是一个贪玩调皮任性的小女孩，哪里还有刚才面临大敌处乱不惊的王者之风。

林飞把天犀刀交到阿奴露手中，笑着摸摸阿奴露的头道:“不行，你必须要做一个好王。”

第二日的时候，阿奴露在古力高的帮助下登了王殿那高高的王座，典礼举行的简陋但隆重。阿奴露瘦弱的身躯使得那座王座宽大空旷，然而阿奴露坐在面的威严没有一点减弱，似乎那个王座天生就是让她来坐的。

古力高在一边安排着各项具体事务，冗繁的事情让他的鬓发更显斑白，瘦弱的身体更加佝偻。

林飞辅助阿奴露登王位，是王殿中唯一的也算最重要的嘉宾。

三日后，古力高把天石之城的降书和盟书送到了斥力孤大营，斥力孤拔营还师。

这一天下起了一场轻雪，林飞在将要拔营的时候，阿奴露和古力高来送行了。

阿奴露的脸色明艳娇媚中看去有些憔悴，毕竟她在承受着本不该这个年龄所承受的重荷。

林飞故意说些笑话，阿奴露很快就又露出小女孩的本性，又笑又唱。

分手的时候到了，阿奴露很伤感，拉着林飞的手不放:“鸟人，让我跟你走吧，我不想做王，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个空荡荡的王殿，很寂寞。”

“没办法，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无可避免的事情，除了面对没有其他办法。阿奴露，你只有快点成长起来。”林飞安慰她。

“我将来会去找你的，等我找到我的弟弟，我就去找你。”阿奴露的水眸热烈起来，那双眼睛里的内容林飞能读懂，林飞看着这个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奴露又拿出了那柄天犀刀放到林飞手中:“送给你，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

“这怎么可以？天犀刀可是天石之城的国运的象征，你怎么能随便送人？”

“那又怎么样？我叔叔拥有它，还不是被人杀了，国家还不是被破了。这把刀太血腥，我不喜欢。”

林飞默然，当然，一个国家的昌隆与否和一柄刀并无什么必然的联系。

分手了，林飞走出老远还能看到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中，伫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单薄的人影，不禁眼角有些潮湿……

……

这天，沄妍正躺在毡房内怔怔出神，又在想那小郎中，突然阿花掀起布帘闯了进来，连声呼道：“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沄妍被钟儿突然从沉思中惊醒，心中不悦，呵斥道：“阿花，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钟儿喘了一口气道：“公主不好了，我听说大单于金顶大帐来了一伙中原人，好像是来给公主提亲的。”

“什么？”沄妍一惊，忽地坐起身来，瞪着钟儿。

钟儿被公主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又道：“公主，有人来提亲来了。”

这几天，沄妍正琢磨着向王父提出要嫁给这个小郎中。自从小郎中征讨天石之城回来，整个楼烦草原都知道他立下大功，父王韩提罗已经除去他的奴隶身份，大阏氏也对他青睐有加。沄妍已经悄悄跟母亲说了，大阏氏虽说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哪知还未来得及和父王说，便有人来给她提亲了，沄妍哪里还能坐得住。忽地掀了皮袄，只穿一件单薄衣衫，靴子也顾不得穿，赤着双脚便腾腾腾跑出了毡房。阿花苦笑着又是提着公主靴子追了出去。

沄妍出门了红云，便朝小郎中毡房跑来。到了门口，腾地跳下马，口中叫着：“小郎中，小郎中！”掀起布帘便闯了进去。

毡房内，林飞刚给钟儿换了药，钟儿正在穿衣服，沄妍闯了进来看到了，以为他们在做那个，顿时火冒三丈，冲去便对小郎中一阵拳打脚踢。

林飞一时莫名所以，一把扯住她，喝道：“你做什么？”

沄妍气急而哭，哭了一阵，突然扑到小郎中怀中边用力捶打着林飞的胸膛边大声道：“小郎中，我要嫁给你！小郎中，我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