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房门“咣”地一声被猛力踹了开来,荡起一阵烟尘,一个高大的,身穿大红婚衣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房间内的人们都是一愕,慧姬和钘儿突然看清来人后都是吓得本来因为略微喝了些酒而显得如桃花般娇艳的脸色顿时惨白。
谁也不会想到今晚大王大婚的洞房花烛之夜,大王不在栖云宫的洞房内却会来到这所已经将近三年几乎绝迹的慧姬夫人居处。
慧姬和钘儿急忙起身出来,匍匐在地拜倒,喏喏道:“恭迎大王,臣妾不知大王驾到,未曾出门迎接,还请大王恕罪。”
林飞抬起头,看着眼前昂然而立的高大男子,冠下的头发和颌下的胡须都已经花白,虽只有五十来岁,但是脸的皱纹就像用刻刀深深刻下了一条条沟壑一般的皱纹,绝对是一个饱经风霜男人。
这就是中阳公?林飞揣度着,仍然忙着把最后的几口汤喝完。当然何时毋庸置疑的,能在这宫中自由出入的男人,而且今晚又穿着婚衣的还能有谁?何况这个时候慧姬夫人和钘儿都已经跪下迎接,口呼“恭迎大王”了。
林飞对中阳国的历史并不太清楚,因为历史对他的记载很少,太史公的《史记》几乎一笔带过,根本没有给它立传,只知道它曾两次崛起,两次被灭,最后还是被赵国灭了,成为赵国的一部分。很可惜的是,按照时间推算,自己所处的时间大概也是赵国快要将它灭亡的时候了吧。
眼前的这个中阳公在战国史也不是什么名人,林飞就对他更陌生了,不过从他走进房间里的龙骧虎步的气势,也不失为一个当世豪杰,可能不过是时事不利吧,他的殚精竭虑最后还是没有能够挽救中阳国灭亡的悲剧命运。
林飞正坐在那里揣度眼前这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中阳公林喾也看到了此时仍然大刺刺坐在几案后混吃混喝的那个男子,不过他在盛怒之下一时却没有认出是公子飞来,一来是公子飞现在的身材已将完全不是过去那种弱不禁风像豆芽菜一样,经历了大漠风沙和疆场厮杀的磨练之后,公子飞的身形不仅高大粗壮起来,而且有了一种完全不同于过去那种纨绔浮浪公子的军人气质;二来他也没想到在这深夜之中公子飞敢贸然进宫。
中阳公林喾也不理会跪在地的慧姬和钘儿,大步走向依然倨傲不动的林飞,目光如电盯着他厉声喝问:“你是何人?竟敢大胆深夜入宫?你可知罪当车裂!”
林飞心中有气,他从来可都是遇强愈强,对手越是强硬,他比对手更要强横十倍!
林飞仍然端坐不动,随手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然后用森寒如刀的眼神直逼林喾,四道目光轰然碰触,就连几十年来一贯高高在,无人敢和他对视的一世雄杰的林喾也不禁顿觉气势为止一顿,好犀利的目光,就像一柄破天利剑,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林喾目光不由向下一垂,林飞淡淡一笑说:“你是谁?竟敢深夜闯入慧姬夫人宫闱,你可知罪当刖足!”
林喾还真没想到在中阳国,在这王宫之内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顿时勃然大怒,大喝一声:“来人,将这贼子拉下去五马分尸!”
这一声却没有人应声,林喾这才想起来,他是独自一人来到慧姬居处,并未带任何随从。可是这一声却把慧姬和钘儿吓坏了,慧姬急忙匍匐过来抱着林喾的腿哀求道:“大王恕罪,怪妾身未向大王禀明便带羽儿进宫,羽儿,这是你父王啊,还不过来见过你父王。”
羽儿?林喾一怔,仔细看那个在面前仍然云淡风轻的年轻人,果真是羽儿,那个被自己放逐到塞外的公子飞。只是比起三年前来,这个时候的公子飞不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也不是那个浑身充满脂粉气息的浮浪公子,他的身材高大壮实了,脸型的轮廓线条刚毅了,胡髭钻出了本来白嫩现在却变得粗糙黝黑许多的皮肤。
林喾看着林飞心里一动,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又想起小时候羽儿承欢膝下的情景,他的乖巧嘴甜,给他和宠姬慧姬带来了多少欢乐?
虽然他多少年来没有少给自己惹过麻烦,比起他的那些兄弟们来太不争气,惹自己厌烦,可是看他这些年来的变化,在苦寒的边地一定不会少吃苦,他心里对自己有些怨言也是在所难免,不觉间心里还是软了,只是虽不再如刚才般声色俱厉,却也是虎着脸怒道:“大胆羽儿,见了父王居然还敢端坐不动,难道不怕寡人揍你?”
慧姬夫人还未回话,钘儿嘴快回道:“回大王话,公子并非不敬大王,实在是公子在楼烦之时被人打伤头颅,失去记忆,故而不识大王。”
林喾听这个小宫女回护公子飞,突然想起刚才在栖云宫被沄妍所伤,这小子还是不长进,风流无数,到处留情。可惜这次居然骑到老子头来了,不由怒火重燃,大喝道:“你脑子被打坏,难怪你现在不懂礼法,不分尊卑,没有礼义廉耻!那好,寡人现在就再把你打醒!”
慧姬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扯住林喾婚衣惊叫:“大王赎罪,羽儿年幼冒犯大王,臣妾愿代羽儿受罚!”
林喾怒道:“都是你教育的好儿子!”旋即一脚踢开慧姬,五指箕张就要来抓林飞。
林飞本来就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老爹就不感冒,况且这个老爹还是跟自己抢女人的,再说他居然会粗暴对待慧姬夫人,虽说慧姬夫人只是自己名义的母亲,而且林飞还是跟她初次见面,但林飞从内心之中却已经感受到慧姬夫人就是他的母亲,所以当看到慧姬被林喾一脚踢出几步远,只是伏在地低泣无语,心中更是恼怒,抬臂格挡,左手龙爪之势探手抓出,抓住林喾胸前随手一摔,林喾突然痛苦大叫一声“啊——”,摔倒在地,左手捂着右臂痛苦皱着眉头,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慧姬大吃一惊,急忙爬到林喾身前,抓住林喾右臂仔细查探,只见林喾右臂鲜血已经将婚衣染透,吓了一跳,连忙叫道:“快,钘儿,快传御医。”
林喾喘息一阵,胳膊的伤固然很痛,但更让他吃不消的是刚才林飞那一招龙爪手,他也是在毫无防备之下居然让他摔得七荤八素,他摆摆手道:“不用了,寡人只是在过来的路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不碍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行,都流了这么多血。钘儿快拿些白纱布过来,给大王包扎一下。”慧姬扶着林喾手臂慌急道。
钘儿刚忙起身去找白纱布,林飞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就出手这样重了,他对林喾以前对他的种种都毫无印象,只不过是对他娶了沄妍内心别扭,今天只是借此发挥而已,却没想到一出手便把他弄伤了。再怎么说林喾也是他名义的父亲,总要做做样子,再说看着林喾须发皆白满脸沧桑的样子,心里不觉有些愧疚,也过来探视林喾伤势。
慧姬夫人看到血就不由得血晕呕吐,林飞麻利的给林喾脱下婚衣卷起内衣袖子,露出伤口,一看那伤口齐整,不像是树枝之类划伤的痕迹,倒像是被刀剑之类锐利之物割伤。他在一世特战队的时候检验伤口包扎伤口那都是基本功之一,所以这一点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沄妍的小弯刀,好像明白林喾为什么洞房花烛之夜不在沄妍那边的栖云宫却突然跑到慧姬夫人这边的缘由了。
不过他也没说破,这个时候钘儿已经找来了白纱布,林飞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黑色陶瓶迅疾地拔去瓶口缠着红色丝带的塞子,从里面往林喾胳膊的伤口撒了一些黄色有浓郁异味的粉末,然后对林喾笑着说:“你别怕,这是我在楼烦的时候从军征战时候时常带在身边的刀伤药,效果很好的。”
林喾一皱眉头,沉吟不语,慧姬明白林喾心意,连忙过来劝道:“大王,羽儿虽然对大王不敬,念在他年幼无知,又在塞外吃了一些苦,失去记忆的份且饶过他这次吧,下去之后妾身一定对他严加教训就是。”
林喾终究念起从前和慧姬的恩爱,羽儿的聪明乖觉,虽说后来惹人憎恶,但养不教父之过,这其中也难说没有自己的缘由,再说这次羽儿出塞为质,也算为国立功,就算对自己有些不敬,看在他刚才殷勤为自己包扎伤口也可觉出他毕竟父子连心。
唉——,父子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林喾心中一软,语气柔和了许多:“虽如此说,羽儿深夜未经准许入宫总是不合规矩,不过寡人也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惠儿的菜,也很少和羽儿一起吃饭了,这样吧,寡人今夜就在惠儿处歇了,和你们母子说说话吧。”
慧姬顿时欢喜无限,连忙叫钘儿在一些酒菜来,拉着林喾和林飞坐进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