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才走出合禧院,就与弭靳撞了个正着,弭靳笑嘻嘻地跑到结香身边,并自然而然地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身上。
“结香,我猜你一定还没吃早膳吧?”这时弭靳从身后拿出一个白馒头递给结香,“特意给你留的。”
结香竟没有留意在议事院的时候,弭靳就躲在那些园丁与小生当中观察着她,她摸了摸不听使唤乱叫的肚子,接过馒头笑道:“还是你够义气。”
“那是当然,”弭靳拍拍胸膛道,“只要你把我当朋友,我就会一辈子记着你对你好,我弭靳就是这么一个人。”
“谢谢你,弭靳。”结香忽而有一丝感动。
“谢什么,赶紧吃。”弭靳继而关心问道,“听说你前两日就已经见过园主了,我见你刚才是从合禧院出来的,他该不会是因为早上的事把你责骂了一顿吧?”
结香道:“没有,他找我就是让我签下卖身契,从明日起我就是杏观园里的一名舞姬了。”
弭靳此刻脸上有那么一瞬的不悦,又接着笑道:“那恭喜你啊,日后你若荣华富贵,可不要忘了我才是。”
结香轻轻捶打了一下弭靳的胸膛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吃的,就一定不会让你饿着。”
弭靳道:“我可记住你这话了,这会儿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跟你在这里闲聊了。”
“忙你的去吧。”结香道,“我今日休息,园主让我先回房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就要开始奋战了。”做了一夜长梦的结香,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弭靳笑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
看着弭靳离去后,结香也紧接着回房休息去了。
午后迷糊醒来的结香,眯着眼懒懒地翻了个身,微动的手指似是触碰到床沿的赤朱色木柱上,有些凹凸不平,她忽而睁开双眼,只见木柱上深深刻着‘楚斯’二字,细看这字的陈旧程度,少说也留下了十年之久。
她在这房间已经住上一段时日,竟然今日才无意发现床沿上还刻着字。
楚斯是何人?为何此前从未听园子里其他姐妹提及?
这时正有人敲门,她立即起身去开门,阳光有些刺眼,她揉了揉眼睛,只见雪儿捧着饭菜站在面前,笑道:“五娘见你没有去吃,便让我带过来给你,我还以为你是病了,现在看来不过是美美地睡了一觉嘛。”
结香连忙接过雪儿手中饭菜道:“雪儿姐姐,你可别说,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谢谢你给我送来的及时雨。”
把饭菜放到桌上,结香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嘴里还不忘问道:“对了,雪儿姐姐,我想问一下,你可知道楚斯?”
雪儿顿时失了笑意:“怎么会突然问及此人,可是有谁与你提起他?”
结香道:“无人提起,只是我方才醒来发现床沿上刻着二字,也就随口问问你。”
雪儿颔首沉默片刻,终于道出:“其实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卧房此前一直是兰柔姐姐住的,她从小随着姑奶奶生活在杏观园里。楚斯他是京城名望世家的少爷,亦是兰柔姐姐心尖上的那个人,据说他们十年前就已经在杏观园里相识了。
“兰柔姐姐她已过世,我本来不想再多提及,就是怕忍不住伤心,毕竟她是我入杏观园之后的第一个恩师,想当初我和你也是这般年纪,晃眼就已过两年……”
听雪儿说着,结香不禁望向床沿,杏观园被诅咒之说又顿时在其心潮起伏。
因舞姬里头一个伴舞的位置空缺好些年,此前都是雪儿来临时凑数,如今结香到来,才成为了一众舞姬里头的一员。
翌日天微亮,结香起身去香蒸斋吃了早膳后,便赶往玥舞坊等待其他舞姬的到来。
“结香,你也是够幸运的,我们刚入园做舞姬的时候,都是自己相互练习基本功的,而五娘竟然钦点牡丹姐给你单独训练。”同是舞姬的夏橘,一进门见到结香,便走到她面前羡慕起来。
结香不禁蹙眉,这不是衡之安排的吗,怎么又变成五娘了?许是怕以衡之的名义会给他人太大压力吧,所以才通过五娘做中间人。
“清秀的少年妹妹,你过来。”牡丹热情地向结香招呼着。
结香连忙走到牡丹面前,牡丹看她的眼神一如初见那般,在牡丹心里,一直把结香当成那个雨中的少年,倒是对她颇有几分上心。
结香问道:“牡丹姐姐,我今日要学些什么?”
牡丹捏了捏结香的小身板,缓缓说道:“开肩拉韧。”
而后,结香就被牡丹生拉硬拽地做了一系列动作,这初次开肩拉韧可让结香受了不少罪,半个时辰下来,就已经让她浑身酸痛差点站不住脚。
牡丹看着结香一副要垮台的模样,不忍摇摇头笑道:“幸亏你如今年纪还不尚轻,若是再过几年才练习,可比现在还受罪。”
“牡丹姐姐,这点罪算不了什么的,我还可以继续练习。”只要一想到与衡之的赌注,结香瞬间又有了动力。
“再继续恐要伤你筋骨,这都是要日积月累的,一蹴而就从来不属于任何才艺。”牡丹说道,“待会还有宾客要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歇息。”
结香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后园,只要一回到卧房中,她总会不自觉地看向床沿,偶尔还会产生那么一丝幻觉,好似看到十年前的小兰柔,正满怀期待地一笔一划刻下那个名字,那是一种怎样单纯的思念,又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