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总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观察着杏观园里的一举一动。
一道白影在黑夜中闪过,传来细长的“喵”叫一声,声音在园中幽幽回荡,原来是白球在雨夜中匆忙奔走,它转了个弯又回到了合禧院内。
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梅花印,在屋内交错出一条弯曲的路线,白球竖直的尾巴一左一右地晃动了一下,又抖了抖小巧的爪子,说道:“主人,一切如你所料,接下来就要看离别后的表现如何了。”
书案上正点着一盏盏重叠往四周展开的青釉灯,上下火光忽明忽暗,衡之正坐在案前书画,忽而勾起嘴角道:“这三春还是过的太快,转眼已要接近尾声。”
白球跳到书案上,看到衡之所画竟是结香花后,瞬间不满道:“主人为何要画此花?”
衡之悠悠道:“三春已过去大半,屋外花开花落,唯有这画中花才会永不凋零。”
衡之此话太有深意,白球只能不解地用爪子挠了挠耳朵的水渍道:“主人所说的到底是花还是人?”
“是花亦是人。”白球身上的水珠不小心甩到了画上,衡之又不悦地深沉道,“到别处去甩,别弄脏了我的画。”此时他眼内又是一阵刺痛,让他差点拿不住手中毛锥而错笔于画上。
才刚跳回地面的白球,发觉衡之神情的不适,关怀道:“主人,你的眼睛又疼了吗?”
衡之停笔后用两指揉了揉双眼,睁眼瞬间又恢复了金色威光,他眯起眼睛,盯着画中花道:“看来已经不能再拖了,今年手记上写下的名字一定要尽快除去,去年错过一个,今恰逢百年,必须要两个一起凑够整数,等第一百个名字划去,一切便也结束了。”
白球欣慰道:“苦心经营百年,主人终于要得偿所愿。”
衡之又重新拾起毛锥,将画中花甚微的最后一笔添上,案上青釉灯火逐渐灭去,他的脸上随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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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斯给弭靳考虑的三日期限已到,在得到结香的鼓舞过后,弭靳早已收拾好行囊,整装待发。
当结香得知楚斯在忆溪客栈等弭靳时,她便征求了五娘的同意,天未亮就与弭靳一同去到忆溪客栈向楚斯道别。
楚斯依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对她也依然鞠躬有礼,说道:“临走也没能与结香姑娘说一声,实在抱歉。”
结香道:“我明白楚公子的想法,所以你不必与我道歉。”
楚斯疑惑道:“姑娘似是知道些什么?”
结香只是慷慨大方地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啦,下回楚公子再来江南之时,我一定做好地主之仪。”
“好。”楚斯也随之微微一笑,他的心情如今看起来比之前豁然开朗了许多,既然无法改变兰柔过世的事实,结香也没有必要再让楚斯纠结兰柔的真正死因,也许这对楚斯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结香也明白,只是因为那夜她去客栈后,醉酒的楚斯误以为是梦见了她,怕因此辜负对兰柔的真心对她做出什么僭越失礼之举,而对她有所避讳罢了。
此时,昌伯已经命人将楚府的马车赶到忆溪客栈前。
弭靳抿着嘴,满脸不舍道:“结香,谢谢你能来送我一程,我答应你一定会尽早归来的。”
“谢什么,应该的。”结香拍拍弭靳的肩膀道,“跟着楚公子去京城后好好做事,我先预祝你大事将成,上车吧。”
弭靳突然顺着拍他肩膀的小手,一下抱住了结香,结香瞬时一愣,只听他含泪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有成归来的。”说罢,他便松开怀抱决绝地上了马车,不敢再看结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