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前段时期为问及楚斯与兰柔之事,周旋在园子里其他姐妹之间,才会一时忽略掉了芙菡,再加上芙菡平日也不喜欢与姐妹们扎堆八卦,她最多会在旁看一看便离去,所以结香更不可能在园子里留意到她会去做何事了。
此时的结香很是不解,在她如今看来芙菡明明是很在意眼前男子的,为何那日还会如此冷淡?是不想被他人知道她认识一个叫花子,而影响她的声誉?可芙菡并不像是会嫌弃身边之人穷苦的女子。
或许,芙菡也只是听信了杏观园的诅咒之说,她为了更好的保护胡茬男子,所以她才会在众人面前故作镇定,装作与胡茬男子毫不相识吧。
可是就算芙菡不将她对胡茬男子的爱意在人前表现出来,也不可能逃得过杏观园的诅咒之说的,自胡茬男子可以轻易混入杏观园寻芙菡开始,结香就已经认定了他们俩必是园子里下一对被诅咒的有情人。
整整百年过去,杏观园内每一年都几乎会有一位清倌人因爱而亡,除了去年春就已经开始杳无音讯的琴棠之外,无一幸免于难,也许琴棠说不定早也已经不知在何处出了意外,所以芙菡如此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杏观园神秘诅咒者的法眼?
既然无法改变已经阴阳两隔的楚斯与兰柔的事实,那么这一次,结香无论如何也要帮助芙菡与胡茬男子破除诅咒。因她认为只有能够成功破咒一回,往后杏观园的姐妹们才能安然无恙地找到自身的依靠与归属。
结香没等芙菡离去便提前离开野巷子,折返回到了杏观园清倌人分院的卧房中。其实她那日同五娘去百草房拿了跌打药过后,又跑回了玥舞坊一趟,去把园丁们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暗褐色果子捡起来拿回了卧房。
后来她跑去问了张厨子才知道,那些胡茬男子遗落在玥舞坊勾栏的暗褐色果子,其实是荔枝干。
荔枝盛产自淮朝南海一带,为了更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又特意跑去向五娘确认,问道:“五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芙菡姐姐的故乡是不是在南海?”
五娘却道:“不是吧,我记得芙菡当初来到园子里的时候,就只是说的她来自江南的一个无名小镇,并没有提到江南以外或南海之类的地方啊。”
结香道:“五娘你确定吗?”
“你如此反问老娘,是想说老娘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吗?”五娘道,“虽然芙菡来到园子已经近四年了,但老娘是绝对不会记错姑娘们所说的故乡出处的,除非是她刻意隐瞒不肯说出来了。”
由于当时结香的心里还在惦记着弭靳的事,也就没有继续向五娘追问下去,所以这个问题也就被她放任了几日。
如今恰巧看到芙菡悄悄去给胡茬男子送糕点后,才又重新燃起了她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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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香从卧房将拾来的荔枝干用丝帕小心包裹起来,又回到了后园的侧门处,静静等待着芙菡的归来。
过了许久,她终于等到了芙菡。
芙菡一看到她,神色立马变得慌张起来,走近她之后,又淡定地对她温柔笑问道:“结香,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结香又试探性地反问道,“芙菡姐姐,你提着篮子是从何处回来?”
芙菡自然地答道:“今日醉乐坊的客人们剩下好多糕点,都是没有吃过的,我觉着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便让园丁们给我留着,然后我得空下来,就把它们送去给了那些街市上无依无靠乞讨的可怜人。”
结香道:“真的是如此吗?”
芙菡道:“若不然呢?”
“没什么。”结香笑了笑道,“芙菡姐姐,我突然有一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芙菡松了口气,问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是作画遇上了难题?”
“不是的,近几日我都没有得空去到荷画坊习画。”结香把丝帕从怀里取出,展开道,“只是我看着这些果子又黑又干的有些奇怪,芙菡姐姐见多识广,你可知道这种果子叫什么?”
芙菡紧张的心再次提起来,可她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这是荔枝干,你手里的那些颜色比较暗一些,新鲜烘晒较好的荔枝干应该是呈褐黄色的,暗褐色不是烘晒失败了,就是放置的时间较为长久了。”
“原来如此。”结香道,“芙菡姐姐,你懂的可真多,还能知道它烘晒后的好坏,我听说只有南海一带盛产荔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此前是出自南海的果农之家呢。”
“只是此前在书卷上看到,略懂一二罢了。”芙菡不自然地笑了一声道,“结香,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把空篮子拿回去安置了。”
“芙菡姐姐,”结香又突然叫住了她,“你怎么不问问我,手里的这些干果是从何处取来的?”
芙菡轻轻道:“我又不需要用到它们,又何必问你这么多呢?”
结香仍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些荔枝干是我那日从玥舞坊勾栏上捡的,这些就是当时那个傻疯子要送给你的。”
“他不是傻疯子。”芙菡自然而然地将反驳地话脱口而出,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瞬间哽咽住了喉咙。
结香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闪烁不定的芙菡,芙菡最终顶不住她质问的眼光,恳求道:“结香,此事你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结香道:“可我都看见了,姐姐方才在巷子里给他送食,又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不,结香,你只是看到了我给一个无名乞丐施舍粮食,仅此而已。”芙菡忽而握住结香的手,“就当姐姐求你了,不要管此事,如今彼此这般就已经很好。”
“姐姐……”结香轻声唤道。
“不必再说,便如此罢。”说罢,芙菡无奈地松开了握住结香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清倌人分院。
结香只站在原地,也还是那般静静地看着,看着芙菡匆匆离去的背影。如今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管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