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倒了一下胃。她的房间从来就很整洁,她也知道就算她不在家,何艳也会定时去扫扫灰擦擦桌椅。
她想,夏健锋的意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夏远结婚,如果她不出席的话,夏健锋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可以打架,出了门就得是一家人,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的想法。
这个时候向她示好,不意味着他认同她,只是为了不让她再丢他一次脸而作的妥协。
如果是为了和夏健锋斗一口气,夏至可以选择不理会。
然而为了夏远,夏至还是吞了一口气,说道:“行吧,我知道了。我会回去,但是我也不住家里。你结婚了也准备要小孩了吧,家里就三个房不够住,你把我房里东西收拾一下,以后当孩子房间吧。”
夏远急道:“姐你说的什么!你的房间永远是你的,不管你结不结婚,这都是你的家。我和晓菲自己会想办法,我们在存钱买房子了,最多就在家里住个两三年,我们就会搬出去住。”
夏至只是淡然一笑,反正她态度表明了,爱怎么着是他们的事,他们小两口要是能自己置个小家也好,天底下就没有不发生矛盾的婆媳,趁早分开,比鸡飞狗跳后再分开要好。
虽然答应了要回去,但是夏至也没有在春节期间回去。大过年的,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年初一的早上,她睡到自然醒,之后就上网购了一张火车票。
目的地选在周镇,这也是随性的,是她标记过想去的几个地方之一,又刚好买到了去周镇的火车票。
买完了去程的火车票,她就开始买返程的。要知道大年初一的,去程还好买,她买了张卧铺,返程她想选在初六,早了回,时间太短太仓促,没玩够,晚了回,又怕赶不上上班。
自小长在粤省,夏至没有真正经历过春运,去年去海南是提前买好的特价往返机票,也对春运没什么深切的感受。结果返程她只侥幸抢到了一张站票。
刚刚还为买到卧铺票而兴奋,这下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这站票她不要就只能放弃行程,所以她还是果断地付款出票,免得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
买好票,她就一个鲤鱼翻身跳了起床。昨晚从烟城回来的行李还没有整理,她稍微增补了下需要带的物品,直接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她在小区楼下的面包店买了两个面包,不顾仪态地满街啃着拦截的士,到了火车站候车,又买了泡面和矿泉水上车备用。
那年她笑梁璐说走就走,其实梁璐每次出门旅游都会做好详细的行程计划,也会尽量约朋友同行,如果不是因为穷,夏至也想跟她出去见识见识。而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说走就走。
她会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出游念头而激动一路,也会对目的地有更高的期待。
这种期待不是具体的,梁璐会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地方,要去看些什么吃些什么玩些什么,而夏至只大概知道周镇是一座古城。她自我感觉良好,这能保持希望又不会遭致失望。
坐了十四个钟头的火车,从周镇火车站入古城还得转一程汽车。
去年春节独自旅游时曾有过吃饭、购物被宰几十块钱的经历,钱虽不多,但已让夏至多了个心眼。一出火车站,她就朝紧靠着火车站的汽车站走,对路边举着牌子招徕乘客的中年男女视而不见。
刚到车站门口,她就被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女人叫住了:“是不是进古城?”
那女人坐在一张桌子后,桌上一个木牌印着“古城30元”。夏至点了点头。
“在这买票。”
一手交钱一手交票,夏至在女人的指示下上了站前一辆车。
出于对女人的衣着、有别于其他拉客者的售票位置、拿到手的看着挺正规的车票以及车子不算太破烂的综合判断,她以为这次应该是没上贼车了。
直到下车前,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过来让她补票20元,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夏至把自己的车票拿出来给他看,他说:“你这票是在外门下的,我们现在要到内门了。”
有两个坐她前面的年轻女孩也刚刚补了票,这时一起回头看她,脸上传递着愤慨与无奈。
行吧,夏至默默地从外套口袋里掏了20元出来。一个人出门在外,20元就当破财挡灾,她也不想为了20元影响自己的大好心情,就是接下来几天得更小心一些。
下了车后,夏至主动追上那两个女孩子搭了个讪,知道她们订的民宿相隔不远,于是就加了两人微信,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可以多个照应。
抵达民宿休息过后,夏至又找民宿老板了解了主要景点的购票方式和大致价格,拿小本子记了一些餐饮、特产资料才出了门。
要怪只能怪自己这次太随性了。与老板聊过之后,夏至才知道在车站内购票进古城只要15元,她本来就奇怪这一个钟头的车程哪来30元那么贵的票价,其实这个在网上就能查到。
下次再独自出门,还是得像梁璐一样提前做点功课。
交过20元“学费”后,剩下的几天夏至没再被宰过。
她每天六点多就爬起床,洗个脸打点保湿就去逛那氤氲着雾气的青石板路,在鳞次栉比的小巷间穿梭。
那时整座古城仍未苏醒,天色灰暗,游人大多沉睡,古街中的店铺也未开张,偶有背着背篓去买菜的老妪走在宁静的街道上,这才有古城的韵味。
她跑到桥上,用手机拍下大江尽头升起的太阳后,就回到民宿睡回笼觉,直到中午再起来吃饭,逛各种特色小店,逛累了又回去睡午觉,晚上就到清吧里喝点小酒,听民谣歌手唱歌。
她想大概一般人的旅游生活不是这个样子的吧,她看见有跟团到周镇的游客,被拿着团旗的导游像鸭子般匆匆往前赶。
她钱没花多少,吃得一般般,住很便宜的民宿,也没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而紧凑,可是她感觉挺惬意的。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慢慢生活几天,不去想他人,只想自己,将所有思念沉淀在一座跨越千年的城里。这样的想法挺浪漫的。
反正她告诉自己,回去以后,就再也不会想那个人了,以后也不会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年初六中午,夏至离开古城前往火车站,汽车驶入车站时,她看到了站前广场上的人头,觉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