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命走了。
这一切本该在纪了情的计划之内。可顾非命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对她说,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就撇下她离开了。
次日,来接她的是封七祭。据封七祭的话来看,顾非命走前是将她托付给了他。
她本就是冲着封七祭来的皇宫,跟他走确实是最好的安排。可她就是难过,难过顾非命撇下了她。
封七祭接了她,替她收拾好行李,搬上了马车。他不是个多话的人,一路上见她心情不佳,也没聊什么,只是低声提醒:“圣上已候在伏明宫了。”
纪了情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诧异地问:“怎么又是他?”
“说的什么话。”封七祭道:“人都是相互的,他既然喜欢你,你至少不能害他吧?”
纪了情埋怨道:“怎么能是我害他呢?他堂堂天子,喜欢我不是自找麻烦吗?现在倒好,还追到您那儿去。”
“他叫我一声‘七叔’,我也是他老师,今后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能委屈你了。”封七祭劝道。
他知道她这心里头不痛快,可是没有办法,他还是要说,龙昭如是君王,他不想她惹麻烦。
果然,纪了情一下马车就没给龙昭如好脸色看。待封七祭让车夫退下后,四下也没旁人,纪了情拎着包袱朝龙昭如欠了欠身后,径直夺门而入。
“了情!”龙昭如见状,快步跑到她身前将她拦住,柔声道:“了情,我知道顾将军走了你心情不佳,但没关系,以后,不也还有我照顾着你?”
纪了情白了他一眼:“您有这功夫,还是好好孝敬着你自个儿的老师吧。”
她实在是不知她这倒霉老爹究竟是怎么想的,要她和龙昭如在一处,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他堂堂一个君王,刚刚大婚,他不去陪他自个儿的媳妇儿,死缠着她干嘛?
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躲入桂山吧,也会给龙昭如有机可乘。不行不行不行,她现在没了师父他们撑腰,得躲远些。
可也不能离宫太远,她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去一个合适的去处,待她修行有所成之时,她还得回万象殿去。
长枫山,师父的故居,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
但光是找对了地方还不够,龙昭如是何许人?那是个皇帝,她确然不能拂了他的颜面。
纪了情装病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伏明宫虽然僻静清冷,但毕竟在宫闱之内,只要在这皇宫里,便没有什么秘密。
新皇后遭受冷落,纪了情“恃宠而骄”的言论很快就流传开来。
龙昭如虽然下了严令不许再有人议论此事,但就好像坐实了什么似的,这“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若不是看他好心,纪了情每次见龙昭如,真想揍他一顿。但令她意外的是,她竟察觉到龙昭如的功法突飞猛进,甚至不在父亲之下。
“他底子本来就好,稍一点拨,进步神速。”封七祭见她愁苦的模样,难得主动和她说说话:“你若是认真,绝不在他之下。”
“我认真,我看着他我还怎么认真!”她有些绝望地摇摇头。
她思前想后,也没别的法子了,得将这些事儿同龙昭如说开了,他才不会再有什么妄想。
可是她究竟得怎么说,才不会牵连到封七祭?
她边走边想,循着香味竟走到了厨房,撞见两个小宫女。
看她们的模样像是新来的,倒是令纪了情想到她刚进宫的时候。
那小姑娘见是王爷前几日带回来的“贵客”,必定也是一位能做得了主的贵人,便上前告状:“纪姑娘,厨房给圣上准备的那盘糖糕又丢了。”
纪了情听了,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正巧给龙昭如搞一桌酒菜,把事情说开了。
“此事不必声张,下回你将甜点多备上几份。”她从容不迫地答道。
“那圣上那边怎么办?”那小宫女着急道:“圣驾已至宫门前了。”
“你前去接驾,放心,一切有我,就说我亲自下厨,圣上不会怪罪的。”她一边帮着厨房收拾东西一边胸有成竹吩咐道。还煞有介事地往那小宫女肩头拍了拍,表示让她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纪了情备好菜肴,亲自宴请龙昭如。而龙昭如的目光自纪了情出现,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看得她恨不得给他眼珠子挖出来。
纪了情酌上一杯酒,道:“陛下,你我好歹也算师出同门,朋友一场,新婚大喜,我敬您!”
龙昭如:“了情,朕喜欢的是你!苏舟是母后逼朕娶她的!她毕竟是丞相之女……”他若想夺回政权,少不了需要丞相的支持,他自然不能推脱了这“好意”。
纪了情不紧不慢地说:“陛下喜欢我什么啊?”
龙昭如:“朕喜欢你不畏权势,喜欢你英姿飒爽,喜欢……”
纪了情又饮了一杯酒,她借着酒劲,也不知胡言乱语些什么,索性编了个瞎话忽悠过去:“抱歉,我已与人情定此生。”
龙昭如道:“好,就算你心里有人了,我等你,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那一天!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
“我不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纪了情又好气又好笑,她听了这话借着酒劲站起来摔了酒杯,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应该感动吗?我都把话说这份儿上了,别惦记我……多谢。”
纪了情提着酒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她走到院子里,金色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她好像做了一件很伟大的,她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她拒绝了一个千万女子惦记着的男人。很多人听了或许都会骂她无情,可是她这颗心,只想给那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走到封七祭面前敬了一杯酒:“王爷,我已决定往长枫山清修,王爷不必阻拦,请。”
她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甚至连包袱也没收拾,便借了马往长枫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