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梨花村。
两抹身影悄无声息的在黑夜中飞掠而过,身手矫捷的快如一阵风,很快来到龙墨的居所。
小黑今夜没有叫,因为,李如意给它下药了。
“小心一点,太安静了。”独孤玥记得白天,他有看到这竹屋前拴着一条大黄狗,可如今狗怎么不叫呢?
他们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进了院子。
吱呀!房门打开了。
漆黑的房间里,飘出一名白衣飘飘的女子,真的是飘出来的啊!!!
巫瑶和独孤玥瞬间握紧手中的刀和玉笛,这人怎么能飘着走呢?
李如意披散着长发,一袭广袖白衣,飘忽到了他们面前,放下广袖的瞬间
巫瑶和独孤玥都做好准备被吓一跳了,结果,呃?不按套路出牌,怎么不是鬼脸,而是张美人面呢?
李如意可不想惊扰醒王来喜夫妇,不然她岂能轻易放过他们两个臭小子!
巫瑶和独孤玥已经看明白了,刚才这位姑娘脚下踩的是滑板鞋,这玩意儿他们见过,是相思夫人逗重孙子玩的东西,挺有趣的。
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山村里,也有人会玩这玩意儿啊?
嗯,玩的还很溜呢!
“请进吧。”李如意踢开脚下滑板鞋,转身向着屋子方向走去。
屋子里依旧漆黑一片,他们三人走进去,有了一点光亮。
巫瑶被吓了一跳道:“我说”
“小声一点。”李如意和独孤玥一致看向巫瑶,异口同声后,又看了对方一眼,这才举步走过去同时落座。
巫瑶也关上门,走过去坐下来,房间里瞬间又是漆黑一片了。
龙墨开口小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为何会在这个偏远山村里?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被人丢到这里来的。”
李如意和他们细说了龙墨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遇上她,他脑子里那块淤血自己散不了,可就极为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了。
因为那个时候,龙墨已经不能说话了,这在西医学上说,就是淤血压制在神经上,导致的失声。
如果龙墨一直那样情况恶化下去,他真的会撑不了多久了。
巫瑶气的一拳砸向桌子,却被独孤玥伸手托住了,小声提醒他道:“你能不能小声点?屋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巫瑶收回手,压低声音问:“他如今没事了吧?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我是他未婚妻,我对他还会有不实心实意的吗?当然全好了,不然,我早给他开瓢了。”李如意语气不善道。
巫瑶以为李如意还计较白天的事,便不和她说话了,而是转问龙墨道:“你既然已恢复记忆,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多危险啊。”
龙墨开口道:“因为我要揪出,究竟是谁害了我,又不杀我,反而将我丢到飘雪山上去自生自灭的。”
独孤玥说:“一定是你认识的人,且对你会心存愧疚,才会没有杀了你。”
“这么说来,是你的友人了?”巫瑶小声疑惑道:“那会是谁呢?穆长亭还是楚天阔?或者还可能是梵音海?”
“他怎么连和尚也认识?”独孤玥有点疑惑,像龙墨这样的人,天生自带一股子淡冷疏离,按说不可能交这么多友人才是,也不该是个深情之人。
因为看面相,龙墨此人应该很冷漠薄情才是。
“这又什么好奇怪的?穆长亭是南琰国丞相,楚天阔却是江湖中人,而我还是西贺国人呢!”巫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龙墨交友,本就是脾气相投就交,哪有这么多讲究?
“你们的友情,真是令人惊叹不已。”李如意已经无语了,龙墨长了一张严肃到不苟言笑的脸,没想到他还挺喜欢交朋友的,连外邦之友也有啊?
独孤玥同感,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一块儿去的。
巫瑶掰着手指开始分析道:“穆长亭这人虽然毒舌,可他也只是喜欢捉弄人以为乐,也是因此,你姐姐才会任命他为南琰国新丞相。楚天阔这人就是一个武痴,除了到处找人打架,唯一的嗜好也就是美酒了,可说是相当没意思透了。至于梵音海?龙墨,我觉得就是这个妖僧了!你说他长得那么好,又生于大世家,好好的家主不做,却跑去出家当和尚,他不是脑子有病吗?”
龙墨叹口气道:“巫瑶,你不要胡乱猜测了,先帮我想想办法,如何找出这个幕后之人吧。”
“这还用找吗?”独孤玥忽然开口道:“在你们南琰国最野心昭著之人,不就是南宫越吗?”
巫瑶打了个响指道:“对,这家伙最可疑,你别忘了,他可是觊觎你姐姐许久了。我怀疑,你那个昏君姐夫,就是他毒死的。”
“嗯,这次我同意小叔叔的猜测。”独孤玥很少与巫瑶意见一致。
巫瑶有点高兴,可还是压低声音说:“玥儿,你终于发现你小叔叔我是多么聪明才智了啊?”
独孤玥沉默不语,这人就是不经夸。
李如意听到这里,有点疑惑问:“那个,南宫越和姐姐是怎么回事?”
巫瑶就是个卦男,他一听李如意对这事好奇,立马和她说了一遍龙太后和南宫越的事。
原来当年是南宫越先认识的龙太后,可在南宫越想要去龙家提亲前一日,太上皇下旨,将龙太后赐婚给了南琰国先帝为后。
如此一来,南宫越的美梦就破碎了,也是因此,南宫越肯定恨上他皇兄了。
本来是很好的兄弟,最终却因为一个女人弄得反目成仇,太皇太后也被气的去行宫养老不回来了。
之后太上皇死了,没过几年,先帝也死了。
“南宫越当年虽然没有出面夺权,却是他煽动的诸王夺权。”龙墨声音变得冰寒,这个人罪该万死,如果不是太皇太后护着她这个儿子,姐姐早要了南宫越的命了。
“所以说,这个南宫越,一定就是幕后主使者。”巫瑶又是把这事敲定了。
“把人抓住好好审问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李如意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觉得这个简单粗暴发法子最好。
“不行。”独孤玥又开口道:“留定国侯一命的人,必然是熟人。可在这几人中,还没找出谁是内奸,因此,不能打草惊蛇。”
“是,我正是想揪出内奸,才一直没有动肖思谦,以及李季文。”龙墨说到“李季文”时,有着迟疑与不解,他为何要与这些人为伍呢?
“李季文是谁?”独孤玥问。
李如意郁闷道:“还能是谁?梨花村的李氏族长。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与肖思谦是一伙的人。”
“不是吧?你们梨花村的一位族长,都弃明投暗了?”巫瑶之前还觉着梨花村山清水秀,世外桃源呢。
没想到,这里也是勾心斗角,危险重重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李如意感叹道:“所谓的世外桃源,人间乐土,不过是人幻想出来的美好世界罢了。”
就算是所谓的仙境,佛国,他们当神佛的,不还要多争一炷香吗?
“姑娘活得真清醒,佩服。”独孤玥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对人性看法的透彻,
一个是这位如意姑娘,一位是日月岛上的相思夫人。
她们虽为女子,却比许多智者鸿儒,都要活得清醒透彻。
李如意一点不为这夸奖高兴,而是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谁告诉你们龙墨在这里的?”
巫瑶对于这个,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没人告诉他们龙墨在这里,他们就是到处找人到这里的啊。
独孤玥仔细想想这一路上遇上的人和事,开口道:“是有人引我们来的。”
“啊?”巫瑶疑惑了,他怎么不觉得有人引诱他们来此地的。
独孤玥沉声道:“从我们来到南琰国,就被人顶上了。我们去找定国侯,定国侯不在家,管家说定国侯失踪一年多了。后来,我们去求见龙太后,龙太后去护国寺上香了,我们找去护国寺,却被人拦了。再后来,我们去见穆长亭,穆长亭却被皇上宣进宫了。再后来,我们遇上了一个人,他告诉我们定国侯失踪的一些事,我们便离开了云台城,有人提起了凤天籁,然后”
“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来了永宁郡,后来听说了香城清泉县,我们就鬼使神差跟着来了,然后”巫瑶也是细思极恐,真的是有人一步步引诱他们来这里的啊?
“唔!我想,肖思谦已经怀疑阿墨恢复记忆了,我们没办法揪出那个内奸了,行动吧!”李如意双手按桌子而起,得赶紧去抓肖思谦和庙祝了,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龙墨他们一道出了门,他想唤来白飞雪保护好李如意,然后他和巫瑶他们一起去抓人。
“不用了,我和小叔叔去就可以了。”独孤玥阻止了龙墨,他要亲手抓住敢戏弄他的鬼!
“玥儿说的对,你还是留下来保护这里的人吧!”巫瑶说完这句话,便吹口哨,招来了雪雕,他脚尖轻点拔地而起一丈高,轻飘飘的落在了雪雕背上。
独孤玥也是打了个响指,白虎奔跑而来,他飘然飞向白虎,站在它背上负手离去。
李如意觉得她像进入玄幻世界一样,那只雪雕是不可驮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行,驮巫瑶这么一个少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巫瑶修炼了一种特殊的轻功,可让人身轻如燕。”龙墨为她解疑,他们也得去个地方了。
白飞雪被招来,进屋抱走了熟睡的李惟宽,回到了李家,让他和李吉祥睡在了一块儿。
她出门去,坐在了庭院石桌旁的凳子上,一手搭在桌上宝剑上。
龙墨与李如意离开了竹屋,走过拱桥,去了村里找李季文。
有人瞧见黑夜中,一黑一白两抹身影,吓得都不敢出门拉屎了。
大半夜的一黑一白不会是黑白无常索命吧?
龙墨和李如意到了李季文家,在外头就听到奇怪的低吼声
李季文住在偏僻的西边,家已经靠近田地,与村里屋子隔了很远,只因他儿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可是奇怪的是,李季文从来没有找过林殷给他儿子看病,与李如意如此熟了,也没找李如意帮他儿子瞧过病。
龙墨听着这声音不对劲儿,便一脚踹门闯了进去。
李如意跟在后头,也进了院子,西偏房里果然亮着灯,全家人都在屋子里控制一个少年。
“如意?你们”李季文见到龙墨和李如意,就知道什么都完了。
李如意走过去,拉开所有人,手法极快的点按了这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少年周身好几处穴位,才让他安静了下来。
龙墨也走了过去,等李如意为这少年把脉后,方问道:“如何?”
李如意直起腰来,转身看向龙墨问:“你们称呼这种东西叫什么?乌香?福寿膏?相思土?阿芙蓉?还是别的?”
“乌香?”龙墨难以置信的望着昏过去的少年,又回头看向了李季文,他是疯了吗?居然给他儿子吸食
李季文不懂什么是乌香,他毕竟只是个最远去过县城的乡下人,再有点见识,也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
可龙墨和李如意脸色都很难看,这乌香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如意看向李季文沉痛道:“你儿子本来是有救的,可你你让他吸食乌香多年,他这样的身体,已经戒不掉了。一旦没了乌香,他只有死路一条了。可如果继续吸食下去,你们家倾家荡产,他的结果也只会是死。”
“乌香是贡品,民间没有,是暹罗进献的贡品,用于制药止痛的。”龙墨记得当初暹罗的王子提醒过他们,用量要小心,少则可以止痛,多则上瘾就麻烦了。
李如意当然知道乌香可以止痛,作为贡品进贡,也是真的不错。
可有人偏要拿药当饭吃,不就如当初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吃五石散的人一样吗?
李季文知道这东西能镇痛,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这药会害死他儿子的啊。
“吸食乌香后初致欣快、无法集中精神、产生幻象,形成依赖,长期使用后停止则会发生渴求、不安、流泪、流汗、流鼻水、易怒等。”李如意望着李季文说道:“过量,更会使人急性中毒。从昏迷、呼吸抑制、低血压、严重的引起呼吸抑止致人死亡的都大有人在,你是不是疯了?与人做交易,就换这么个东西害你儿子性命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季文是真的疼爱他儿子,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东西会一步步要了他儿子的命啊。
李如意也没有办法了,这少年身体太虚弱,根本撑不住戒毒之苦,可如果让他这样吸食乌香下去,他他也是会死的。
更何况,肖思谦发现不对劲儿,应该已经逃走了。
肖思谦一走,李季文就没有乌香了,他儿子只能
“如意,你救救路儿,他是无辜的,有罪的是我!你杀了我,救救他吧!”李季文跪在了李如意面前痛哭哀求,他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李如意无能为力,这种毒已经让人产生依赖性,让人戒了它,根本就是很难的事。
更何况,那种痛苦,也不是这少年如今的身体状况能承受的。
有的人,也会这样痛苦死的,纵然控制住不让他自杀,他也会痛苦死的。
戒这种毒,身体与心理承受能力都要极强,而这个少年他与生俱来的病痛都受不了,更不要说是戒毒了。
“如意,求你救救路儿吧!”李季文一家人都跪下来了,他们家可是三代单传啊。
李如意望着两位老人家,皱眉摇了摇头道:“我真的无能为力,他撑不住戒毒之苦,就算捆绑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寻死,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如果继续吸食你们家就算倾家荡产,也供应不起。”
乌香是贡品,自然是最好的。
就算他们从别的外族人手中买到这种东西,比不上贡品,也难解这少年的痛苦。
“如意,能让他清醒片刻吗?”龙墨觉得,是生是死,都该是李路自己决定。
李如意点了下头,她走过,取出银针,为李路刺了几个穴位,暂时压制了毒性,弄醒了他,这少年的眼神已经有点呆滞了。
“李路,乌香没了,你以后可能要日日承受这种痛苦,你还愿意这样下去吗?”龙墨望着这名干瘦的少年,他还这样年轻,却
李路望着眼前陌生的两个人,他虚弱一笑:“其实,活着很痛苦,我早就想解脱了。”
他从小到大,就不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总是会有一处疼痛,不是这儿,就是哪儿,真的生不如死。
“路儿!”李季文扑过去,跪在了地上,抱住了他儿子,都是他糊涂,害苦了他儿子这一辈子啊!
李路不怨他的父母家人,他们都爱着他,只是被人欺骗了而已。
李如意望着这少年忽然清澈明亮的眼眸,他看向外头夜空笑了。
李路是含笑闭上的眼睛,因为这一次,他真的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