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他们到了李季文家,李路果然没事了。
林殷第一个冲上去去,为这孩子把了脉,又拿了桌上的药方看了一眼,激动的手都在发抖了。
李如意也上前李路把了脉,不知是不是错觉,李路的脉象平稳了不少,不忽快忽慢,忽强忽弱了。
“是大师兄,大师兄救了他,可是”林殷拿着这张药方,转身跑了出去,对着夜空大喊一声:“大师兄!”
梨花村村口桥头一名白发道袍的老人回首望去,月下嘴角浅笑温然,收回眸光,转身翩然飘上一叶竹筏,顺水漂流而去。
李如意追出来,望着林殷的背影,很沧桑哀凉。
“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林殷一把年纪的人了,悲伤的跪在了地上。
如果他知道得到传承,就会失去曾经的无忧无虑,天真无邪,他一定不会要这个传承,宁可自己永远是那个与师弟斗气,被大师兄训斥的孩子
李如意走过去,扶起了林殷,一夜之间,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弟,与大师兄错过见面,这一别,他们师兄弟再见之时,又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而下一次的相遇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又是一场错过,谁也不知道。
林殷回了院子,看向李季文道:“这药方我收了,李路的医药,我会准时送来,不取你们分文。”
大师兄的医术始终高过他一筹,他都没有把握医好李路,大师兄却开了方子,配上方子的汤药,李路一定可以撑过去。
等之后他再为李路医好先天疾病,也算是替师弟弥补这孩子了。
李路还年轻,一切开始都不晚。
“多谢林大夫!”李季文很庆幸,也很感激,感激上苍没有因为他的罪孽,而牵连了他儿子。
林殷拿着药方进了屋子,对李路说了两句话:“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李路死过一回了,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弃生命了。
林殷拿着药方走了,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了。
李如意看了看李季文,又看了看龙墨,他是要罢了!这是人家的国法,自古谋反之人要是不杀,岂不是纵容所有人都来谋反了吗?
这时候的律法严厉,不就是杀一儆百,以厉法手段威慑世人,莫要轻易触犯律法的威严吗?
世人对律法心存敬畏心,这个世道才能少一些人间悲剧。
正如乌香倒卖者,不杀他们,何以吓退世人的贪婪之心。
李季文对龙墨拱手一礼:“多谢。”
“嗯。”龙墨淡淡一点头,便带着李如意走了。
李如意不明白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龙墨是放过李季文了吗?李季文是在谢谢龙墨放过他了吗?
李季文直起腰来,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对儿子笑说:“路儿,爹明日要去趟县城,要将功补过,帮着县太爷抓捕那些倒卖乌香的犯人。你要好好听爷爷奶奶,还有你娘亲的话,等爹把坏人抓完了回来,就带路儿去爬山看日出,好不好?”
“爹,能不去吗?”李路拉着他父亲的手,脸色憔悴道:“我不怪罪他们了,爹不要去抓他们了,好不好?”
李季文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头顶,严厉又不失慈爱道:“路儿,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你是没事了,可如果不抓光这些坏人,还会有很多人像你一样,被人害得生不如死,一家人都要毁在这东西上了。所以,爹一定要去做这件事,为了你曾经受得苦,也为了以后不再有人变成你之前的样子,爹都要去这一趟,懂吗?”
李路点了点头,望着他父亲一笑:“那爹要早点回来,我都十四岁了,等过几年,我就可以娶媳妇儿了。到时候,爹要回来抱孙子,我养您和娘,还有爷爷奶奶,一定让你们晚年幸福安康。”
李季文忍住落泪的冲动,揉揉他脑袋笑说:“臭小子,别这么没出息。男儿就该胸有鸿鹄之志,好好书,将来你考上状元,当了官,爹到时候就跟着你一起去抓这些坏人,那才是真好呢。”
“好!爹,我一定好好书,将来考上状元,做一个荡平世间恶徒的好官!”李路虽然还很虚弱,中气也不足,可却是握拳与他爹对一拳,父子俩相视一笑,立下了一个誓约。
李季文又陪了儿子一会儿,等李路困倦了,他哄了他睡觉,才眼中含泪的起身出了门。
院子里,站着二老和他的妻子。
李季文的妻子卢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季文呜咽哭泣道:“能不能不要走?我我撑不起这个家,季文。”
李家二老也是抬袖擦着眼泪,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
李季文双手扶着她妻子的肩,轻柔的将她推开一点,低头望着她,嗓音沙哑道:“对不起,是我没能做好一个夫君,一个父亲。更是不是个好儿子,无法赡养自己的父母终老。”
“季文”卢氏摇着头,泪眼朦胧道:“不,你是个好父亲,好儿子,也是个好夫君可是,能不能别走?我们求求如意他们,让他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吗?”
李季文苦涩一笑:“怎么可能当没有发生?就算如意能让阿墨闭嘴,可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能安全。以后,如意他们也会护着你们,路儿才会真的有未来。”
卢氏抱着李季文哭都不敢高声,恐怕被儿子听到了。
二老也是哭的压抑,他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被这群天杀的找上了呢?
李路抱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无声的流着泪。
他发誓,他一定要做好官,做大官,终有一天,他会履行对父亲诺言,荡平世间奸恶,还天下人一个太平,再不会让人如他一样,被人残害,赔上父亲一条性命!
李季文跪下,向他父母磕三个头,道了一句:“儿子不孝!未能为您二老养老送终,反让您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来世,儿子还做您二老的儿子,再报答您二老生养之恩!”
“季文”二位老人家抱住儿子,痛苦也不敢高声,全将痛苦压抑在了心里
卢氏捂着嘴呜咽着泪流满面,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李如意拉着龙墨的手,就站在墙外,听着这一家人的悲伤,他就不动容吗?
李季文是有错,可他就不能法外留情吗?
龙墨只能答应她,如果李季文手上没有人命,也没有为虎作伥干过不可饶恕的罪恶,他就保他一命。
算是保住一位好父亲,弥补他自己的童年父爱缺失吧。
李如意也不是真的心肠软的不明是非善恶,只是觉得如果李季文只是一个眼线,且是为了儿子上的贼船,也没有必要非要他的命吧?
谋反是重罪,可他又不是主谋,律法也不能说只要参与了谋反,就真诛九族吧?
龙墨带着李如意走上一条羊肠小道,对她说:“律法是有一条,参与谋反者,皆与主谋同罪,株连九族。在南琰国散百年之前,有一位王爷蓄谋逼宫夺位,帝王胜了,被牵连诛杀人数达三万之众。自此后,三百年,再也没有人敢谋反了。”
“杀三万人?”李如意对于这个数字,只顿觉头皮发麻。
“当然,当年诸王也只是借口说要辅政南宫天,想逼姐姐去出家罢了,一个人敢逼宫说自己做皇帝都没有。”龙墨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也是因为他一个个自以为太聪明,姐姐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后来呢?”李如意觉得还有后来,龙太后一看就不是个让人欺负了,半点不会还击的女子。
“后来,他们都病死了。”龙墨一句话,说的淡淡然的。
“病死了?”李如意就知道,自古这些谋逆之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留着他们是祸害,姐姐自然要灭尽这些害虫,才能真的解恨。”龙墨一直都知道,他姐姐心中有恨,如果不是那些人,他们姐弟不会被迫天各一方多年。
当年也是为了怕宗室的人不放心,他才会自行请旨调去边关守卫边疆安宁,让这些人安心,他绝不会与姐姐联手专权弄政。
如此,最后这些人才会在蓝珏的带头下,同意了姐姐垂帘听政,并要求蓝珏与南宫越为辅政大臣。
姐姐这些年可是憋屈坏了,杀不了南宫越这个反贼,还要与他一起商议国家大事,搁谁不恶心?
幸好,后来姐姐用了穆长亭,许多时候,都是穆长亭代为转达姐姐的意思,才尽量避免了姐姐与南宫越的接触。
李如意也是真佩服龙太后,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让这些人病死的?
“所有人都有癖好,将他们的嗜好纵容到一定的极点,自然也就是杀他们最好的利刃了。”龙墨一猜就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因为这些事,他也疑惑过,并有人为他解疑过。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亲信,也就是他曾经的军师。
明明一路助他功成名就到如今,又为何为了别人背叛他呢?
他一直想不明白,亦师亦友的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巫瑶找来了,带着独孤玥,他们半道上还遇上林殷了。
原来玉佩真不是独孤玥以为的那样子,这玉佩是另一个人的,是林殷他们的小师妹弄月。
回舟是肖思谦的真名,肖思谦本名岳回舟,是他把思慕他的师妹献给了南宫越,这块玉佩是弄月给他的决绝之物。
原本上面刻的不是这两句,是磨平重新雕刻的。
“这个肖思谦不!岳回舟,真是为了功名利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害得这位弄月姑娘自杀,十五岁就香消玉殒了,真是太可惜了。”巫瑶骂起岳回舟,真是一点不觉得口干舌燥。
独孤玥已经听他骂了一路了,听得耳朵里都全是污言秽语了。
“这是什么?”李如意接了独孤玥递来的一沓纸,月光还是太暗,还是回家再看吧。
巫瑶停下来骂岳回舟,又指着独孤玥,对李如意他们说道:“这小子忒没人性了,我就去挖个坑埋了岳回舟回来,他就把庙祝给折磨疯了。这些是供词,庙祝我已经杀了埋了。”
李如意嘴角一抽,他们叔侄俩,到底谁才是最没人性啊?
巫瑶摸摸鼻子道:“人已经疯了,活着也是活受罪,还不如我让他解脱了呢。这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对不对啊龙墨?”
龙墨看了他一眼,搂着李如意走了。
“喂!等等我,我之所以啰嗦了很多,都是因为之前去了一趟日月岛,我差点被相思夫人一家人给折磨疯了,幸好玥儿带着我逃出魔窟,我才重获新生啊!”巫瑶在后头追着他们,可见是真疯了。
独孤玥后头跟着,步履悠闲的犹如闲庭信步。
“玥儿,快走啊!回去睡觉了!”巫瑶回来拉走了独孤玥,二人跑着追上了前头的二人。
黑暗中一双眼睛,猩红的盯着他们一行人离去,转身飞向了李季文家的方向。
李季文送了父母回屋休息,又出来安慰妻子,却忽然
一个黑影扑过来,伸出惨白的手抓向李季文
“季文”卢氏被推开,惊叫一声,人倒在了地上。
李季文泰然的缓缓闭上眼睛,接受这躲不开的死亡结局。
只不过,这一切来的太快了,他还想明早做一顿饭,陪家人吃了最后一顿饭,才去县城自首呢。
如今唉!算了!自作孽,不可活!
砰!黑衣人的手被一把刀砸开了。
巫瑶握住飞旋回来的弯刀,站在墙头上冷笑道:“你应该庆幸今儿个来的不是西陵琊那个杀魔,要是他来了,一招就让你变人渣。”
独孤玥站在墙头上,少年长身如玉,白衣翩翩,说不出的清逸脱俗。
龙墨推门进来,看了李季文一眼,又看向了屋顶上姿势如蝙蝠的赤眸人。
独孤玥横笛唇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点玉笛口洞,一曲阴森恐怖的曲调,飘荡在了梨花村中。
巫瑶一见独孤玥要动手杀人了,他惊恐一声吼:“捂住眼睛啊!”
龙墨抬手捂住了李如意的眼睛,李季文跑过去,将卢氏紧抱在了怀里,低头也闭上了眼睛。
李如意抬手扒拉开眼前的手掌,她看向屋顶上的黑衣人,有点好奇的问:“他瞧着好像没事啊?”
“鬼的没事,一会儿就死的很惨了!”巫瑶双手捂着眼睛,他再也不想看独孤玥杀人场景第二次了。
龙墨见巫瑶一直捂着眼睛,便对李季文夫妇喊了声:“回房间去!”
李季文听到龙墨的声音,他忙抱起卢氏,冲进了儿子的房间里去,关闭紧了门窗。
李如意看到了,是一群蝙蝠飞来了。
龙墨再次要捂她眼睛,却被她拍开了。
“我不怕,我还想看看这人怎么死呢。”李如意一眼就瞧出来,这人就不是个正常人。
赤红的眼睛,说不定就是个魔物。
龙墨有些无奈,巫瑶都怕的杀人场景,可见不是一般的可怕。
可她偏要看,真不知是该说她无知无畏,还是傻大胆。
“快看!”李如意拽一下龙墨的衣袖,让他瞧瞧,这些蝙蝠好凶残啊。
龙墨看向这群蝙蝠得有千只之数,这是独孤玥把附近蝙蝠都招来了?
这人临死前,发出一声恐怖渗人的惨叫,瞬间就滚落下了屋顶,啪嗒!摔碎了。
是真的摔碎了,他被一群蝙蝠吃了?
李如意亲眼目睹这可怕的一幕,她转头看向云淡风轻收起玉笛的白衣少年,巫瑶说的对,最可怕是独孤玥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而不是暴躁的他
龙墨也被震慑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残的杀人手法,这位独孤氏的公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巫瑶缓缓放下手,叹口气道:“早让你们捂上眼睛了,瞧!被吓到了吧?”
李如意眨了眨眼睛,轻摇了摇头,看向巫瑶淡淡道:“我还好,就是有点吃惊,倒是没怎么被吓到。”
巫瑶见李如意如此淡定,他一手捂住胸口,看向龙墨问道:“这就是你看上她的原因?咳!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
“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龙墨冷冷的看他一眼,又看向地上的一堆骸骨,蹙眉道:“临湖镇上与辖下各村子里,应该还有他们的人。这些人埋藏了很久,他们究竟是在找什么呢?”
“宝藏,一定是在找宝藏!”巫瑶从墙头上跳下来,走过去敲门,让李季文出来说清楚,他们是不是在找宝藏。
李季文让卢氏和李路在屋里待着别出去,他出去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他们,也好求将功补过,以后多照拂他一家人。
“爹!”李路拉住他父亲的衣袖,真的不想爹就这样走了。
“路儿乖,爹明早给你做好吃的。”李季文摸摸李路的脸,看了卢氏一眼,也就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李如意和巫瑶在争执,巫瑶说:“一定就是宝藏,说不定这片山里还有皇陵呢!”
“屁!这就不是一个会葬帝王的风水宝地!我说金生水,这里是山水人家,一定是金矿!”李如意开始用她看的一些杂书忽悠巫瑶,反正巫瑶看起来也不像懂这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