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金色的阳光穿透薄纱般的白雾，谷底的草木溪石在一片光明中显露出来。

句芒松了口气。虽然又冷又饿，但在这个奇怪的陌生地方，一夜没有野兽惊扰、没有意外发生，已经很幸运了。

他移开石头和小门，走出洞口。清凉潮湿的空气带着青苔草木的气味扑面而来，很是清爽。他深深吸了几口气伸了个大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腰身。左腿骨折处不那么疼了，但还是不能用力。

他钻回洞里，鱼鱼沉沉地睡着。他把穷奇兽从鱼鱼身边揪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从一团灰不溜秋的乱蓬蓬长毛里露出来，迷茫地眨了眨，眼角还沾着黄黄的干眼屎。

句芒揪着穷奇兽的后颈毛，提出洞口，在晨风里晃了晃。凉风一吹，穷奇兽清醒过来，不高兴被提着，气恼地嗷呜几声，无可奈何地蹬了几下腿、挥了几下小爪子。

句芒拄着树枝走出出，把穷奇兽放在洞口，一边比划一边对它说：“你，守在这里，不要走开。”

句芒指指鱼鱼，做个揉眼睛伸懒腰的动作：“如果她醒了。”

“或者有什么事情，”句芒想了想，这个不知道怎么用动作表达，只好放弃，指一指自己：“就来找我。”

然后把手凑到穷奇兽鼻子前，示意它记住自己味道，有需要的时候好闻着味道来找自己。

穷奇兽还在为被句芒揪住脖子生气，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扭过头去。

句芒强硬地拍了拍它脑袋：“你乖乖守着，我带好吃的回来给你吃。”

穷奇兽本来不让他拍脑袋的，一听这话，立马把脑袋凑到句芒手下。耳朵和身上的小翅膀欢喜地竖了起来，两眼放光，乖乖地在洞口蹲下，吐着舌头，讨好地冲句芒摇尾巴。活脱脱一只小狗，最谄媚的那种。

句芒撑着树枝拐杖，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到昨天经过的小溪旁，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肚子暂且不叫了。

溪水清冽甘甜。水里有很多鱼，大大小小，成群结队，在几近透明的溪水中往来嬉戏。阳光穿过溪水，把游鱼的影子投在小溪的石底上，像他们小时候在天街看的皮影戏。

这些鱼一看就很好吃。然而句芒试了好多次，除了打湿衣服和差点滑倒，连小鱼的尾巴都碰不到，只好放弃。

沿着溪流走，找到一些野果，不确定能不能吃，思来想去，怕中毒，不敢摘。又走了一段路，在小山坡上发现了几株野枣树，拿拐杖敲了好些枣子下来，用衣襟兜着。又卷了几片大叶子当碗，舀了些水，回山洞去。

远远看见句芒回来，穷奇兽就兴奋地站起来摇尾巴扇翅膀。

句芒先喂鱼鱼喝了一些水，把剩下的喂穷奇兽喝了；然后把衣襟里的野枣倒出来，自己一堆，穷奇兽一堆。

穷奇兽皱着鼻子闻了闻这堆果子，一脸怀疑地看着句芒。

“吃呀，能吃的。”句芒以身作则，拿起一颗枣，丢进嘴里。

嚼了几口，差点没吐出来。又酸又涩，酸得牙齿都软了，涩得嘴巴都麻了。

然而穷奇兽还在看，句芒只好强忍着，故作镇定地吃了下去，吐出枣核，对穷奇兽微微一笑：“吃吧，好吃的。”

穷奇兽信以为真，嗷呜咬了满嘴野枣，嚼了几下，忙不迭吐了出来，干呕了几下，悲愤地看着句芒。

句芒很无辜：“真的能吃，不就酸了点么。”

早前灌的一肚子溪水已经无法继续欺骗肚子，肚子又开始叫。句芒在难吃与饥饿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吃难吃的野枣。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酸枣本就是开胃的食物，不但不能果腹，还会越吃越饿。待他吃完自己的那堆枣，觉得更饿了，肚子里在打雷。

穷奇兽用看傻子的目光关怀了他一阵，转身一路小跑跑走了。

没多久，穷奇兽浑身湿透地回来了，灰黑泥泞的毛紧紧贴在身上，看起来瘦得可怜。

它叼着两条小鱼，傲娇地往地上一扔，看了看比较了一下，用爪子把比较小的那条拨给句芒，自己捧着稍大一点那条开怀大嚼。

句芒伸出两根手指，捏起那条滑溜溜的小鱼，一股腥气直往鼻子里钻，差点没把一肚子酸水吐出来。

没法享受鲜鱼刺身，要是能升堆火，烤鱼也不错。

但是洞口周边根本找不到干草干树枝，草木上都结着露水，露水好不容易干一些，又总会起雾重新打湿。句芒不死心地找了些稍微干些的树叶苔藓晾在相对干燥的洞里，找了两块石头敲石取火。敲了许久，只把手指擦伤了，一丁点火星都不见。

穷奇兽早就把自己那条鱼连鳞片带骨头吃得干干净净，好奇地看着句芒敲石头，时不时瞟一眼他脚边那条鱼：“这人好生奇怪，给他鱼都不知道吃，敲石头做什么。”

再一次擦伤手之后，句芒放弃了升火烤鱼。

他把小鱼还给穷奇兽：“你吃吧，我再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其它吃的。”

穷奇兽再一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句芒一眼，扑上去埋头吃鱼。

句芒拄着树枝拐杖出洞往另一边走。

这边虽是上坡路，地势却比小溪那边平缓。周围更干燥些，苔藓少些，灌木丛多些。时不时能看见野兔从灌木丛里一闪而过，松鼠在树枝间跳跃穿梭。

当然句芒没有奢望自己能逮住兔子松鼠，逮住了也没法吃。他只想找些能果腹的果子，或者能生吃的植物根茎。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感受到侧面吹来一阵温暖潮湿的空气。

峡谷太深，照进来的阳光有限、日照时间也有限，所以谷底才会这么阴凉潮湿，哪里来的暖气？

好奇之下，句芒顺着暖气吹来的方向找过去。

艰难地爬上几道坡，穿过几处密集的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个数尺见方的小水塘。水塘周围的草木长得特别壮硕，绿叶肥厚，各色鲜花娇艳。池塘面上水汽氤氲，热气腾腾，暖湿的风就是从这里吹过来的。

句芒走过去，探手入池，水是热的。举目四望，小水塘的后面，远远近近还错落分布着数个水塘，大的水面有数丈宽，小的只有茶几大小，最小的只是一个碗口大的泉眼。

这片山坡里居然藏着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