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把楚铭直接带回了雕像下面，布莱克跟在后面。

“队长，我们直接把他杀掉吗？”布莱克问。看他走路说话的样子，楚铭不得不承认对方和自己的确很像。

“不，我们要尽可能地把他带回去研究，和雕像一起。”雷安说，一边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楚铭。

在他身后，布莱克的表情一瞬间狰狞起来。

“不杀他，他要是影响其他人怎么办？”他这次的声音里多了恶意。

“处理局的任务是收容不是屠杀，新人。”雷安不耐烦地说，“一会运输部会来把他带走，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布莱克闭嘴了，自己绕到了雕像另外一侧。雷安随意地往地上一坐，掏出烟，他正准备点火，听到了上膛的声音。

“抱歉，队长，杀了他。”布莱克从雷安的背后走出，把枪口紧贴雷安的后脑勺，他的语气颤抖，“我已经梦到过他，要是他不死，我就会变成布莱克。”

雷安叹了口气，没说话，掏出来匕首。在布莱克满意的眼神里，他用力向下挥动手腕。

然而布莱克没有听到楚铭的惨叫声，相反，束缚着楚铭的绳子被割开了，他立刻蹲下身捡起之前大家在雕像附近留下的武器，对准了布莱克。

“你比他可疑多了。这帮人从来不叫我队长。”雷安嘲讽地说。

“我能控制梦境，你杀死我是没用的。”布莱克愤怒地威胁，“但是如果他在这里死掉，别人对他的认知会受到影响，即使是深爱他的人也会把他忘掉。”

“那你开枪吧，其实我和他不熟，我们第一次合作执行任务。”楚铭无所谓地说。雷安抬头看他，楚铭第一次从雷安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情绪，虽然是嫌弃。

布莱克的动作迟疑了。他无法判断楚铭到底怎么想，读取到的记忆中这两个人的确谈不上朋友。最终他抬起枪扣动了扳机，不过是对着自己。

枪声响起，布莱克消失了。

“怎么回事，我们在你的梦里？”雷安问。他依然波澜不惊，一看就是见得多了，楚铭敬畏地点头，解释了事情经过。

“他怎么跑了？”听完来龙去脉的雷安皱眉，“他为什么不肯自己杀了你？”

楚铭正想表示我也不知道，他们眼前的场景幻化了。白天变成了黑夜，周围的行人消失，他们身后的雕像不见了。

他们仿佛站在一片巨大的草坪上，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空气里只有声音。无数的脚步声叠在一起，许多阴影在靠近。

楚铭打开手电，照向周围。是一个个孩子手拉着手地向他们走来。

这些孩子让楚铭感到熟悉，他们就和他之前遇到的，抱着足球自称布莱克的孩子一样，脸上都是同样僵硬的微笑，动作整齐划一。在手电的光线中也能看出，这绝对不仅仅是那几个报案的家庭的孩子，他们站成了乌压压的一大片。

“走。”雷安简单下令，他们马上朝着人最少的方向跑去。

为什么布莱克不能简单地杀死自己？楚铭想，他在怕什么？

他们勉强冲破了孩子们的包围，这些孩子的速度并不快，手上也没有武器，但是被围住还是比较危险，特别是他们不敢伤害对方。

鬼知道那个布莱克说的是不是真话，要是孩子们被他们伤害，此行就没有意义了。

他们继续往前跑，不知道为什么，楚铭感觉这个草坪比印象中的大很多。他们好像不能跑出去。

正当他这么想时，他看到前面出现了刚才在身后追着的孩子们。他们背对着自己，听到脚步声后一致地转身。

这个草坪是一个循环！

这下他们完全被围住了。高矮不一，年龄各异的孩子们将他们围在中央，两眼无神地盯着他们。

“只有找到布莱克才能结束这一切。”雷安说，“我可以掩护你，拦着这帮小鬼，你去找他。”

“不，”楚铭拿出枪，“他能控制梦境，只要他想躲起来，我们永远找不到他。”

“你要干什么？”雷安说，“你——”

他还没说完，楚铭就开枪了，被击中的孩子瞬间倒地。

“你疯了！”雷安愤怒了，他看起来恨不能把楚铭打死，“你在干什么？”

“只是膝盖，伤害他的伙伴，布莱克会自己送上门。”楚铭解释，“反正已经变成布莱克的孩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雷安骂了句脏话，同样掏出了自己的枪，“要是他没来呢？”

“如果这招没用，我有别的办法让他不得不来的。”楚铭说。他在四周找布莱克的踪影，没看见。

“你要干什么？”雷安不解。

“你背后那个孩子，小心！”楚铭大喊。雷安立刻回头，但他背后什么都没有。在这一瞬间，楚铭开枪击中了他。

“只要这里没有别人能杀我，他就会出现了。”楚铭解释，顺便又补了一枪。他第一枪打中了雷安拿着枪的手腕，雷安的枪掉在了地上；现在对他的膝盖补刀，雷安跪倒了。由于失血和疼痛，雷安脸上的惊愕在涣散，他晕过去了。

“了不起，你为了执行任务什么都能做？”楚铭背后响起了他自己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刚才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只有布莱克一个人站在草地上。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你怎么办？”楚铭彬彬有礼地问。

“对朋友毫不留情，你真让我恶心，我甚至不想把你发展成我们中的一员了。”布莱克说。“如果不是他信任你，你早就被当成布莱克死掉了。”

“他不信任我，只是你太蠢了。”楚铭大笑，“你的演技不错，智商要加强啊！”

布莱克脸色一变。“你以为你能杀了我？”

“自己打自己，好歹有一半胜率吧。”楚铭说。

布莱克发出一阵大笑。随着笑声，他的模样渐渐改变了，个子变高，身上的肌肉膨出。

他变成了雷安的样子。

“可惜，你打不过他。”布莱克的笑声更加尖锐，他扑向楚铭。

对雷安，自己的确不可能赢。楚铭想，一边勉强招架住布莱克的攻击。但是雷安作为正式外勤特工的能力不是假的，他明显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了。

布莱克用枪托撞向了自己的脑袋，楚铭头晕目眩。在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布莱克又变成了自己的样子，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缺乏氧气让他全身冒出了冷汗——

还好他的目的就不是赢。

他要赌一种可能性。

在窒息的痛苦中，楚铭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仿佛有巨大的齿轮在他耳边转动。咔，咔，咔……掐着自己的手泄力了，布莱克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的手腕上正在出现黑色的花纹，构成华丽又诡异的图腾。

咔，咔……声音仍在持续，楚铭赌的可能性成真了。自从发现对方模仿出的人物是楚黎而不是楚铭，楚铭就意识到这个黑色烙印的规则在梦境里依然存在。不敢直接动手的布莱克加深了他的怀疑，他决定用这招对付布莱克。当然，他同样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不能杀人。

赌赢了，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布莱克消失，就不能影响现实，楚铭在梦里面对队友痛下狠手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布莱克对着楚铭大喊。布莱克变成楚铭的样子时读取了他部分记忆，发现前后有奇怪的割裂，就像换了一个人。

为此，他不敢自己下手杀了他，直到被楚铭逼得梦境里只剩他们两个。

但是他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吞噬了无数人的身份，知晓每个人的记忆，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这家伙果然不是人，这时候还能说话，楚铭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不能杀人，最好也不要被杀……我只能做个好人。

齿轮终于停止了转动。楚铭看着布莱克手上的印记成型，放心地晕了过去。

他相信等他醒来，噩梦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