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推开玻璃门，实验室里静悄悄，连刚刚下降的屏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

他谨慎地一步步往里走，时刻注意里面的动静。

手里拿着从雷安身上卸下的枪，目前他感到安全。

只要他能看得见对手，自己胜算就很大。

方舒越过中心的培养箱，正考虑是否应该先看看监控。

他突然发现身边的机器是温热的，仿佛刚被人使用过。

方舒脑内轰的一声。

他加快步伐，往储存异常的柜子走去。

但他走到一半，耳边的声音让他停下了。

“迷雾，通过改变所在区域的光学特征使该区域隐形，常出现在森林中，造成游人迷路。”

有人用这个设备与异常融合了？

“谁在那！”方舒大声吼到。

没人回应。他能通过真实之书感应到对方，但无法判断到具体位置。

方舒颤抖着开枪，子弹穿过空气，击中了对面的试验台。

偏偏没打到人。

想要确认对方的位置，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走近。

然后靠真实之书的提示来辨认方位。

方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同时握紧了枪。

在与真实之门的交流中，他离楚铭越来越近了。

终于，方舒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他立刻对这个空气中冒出的人形扣动了板机！

他确认这次自己对准了正确的位置，看着子弹的运动，他心跳加速，等着听他倒地的声音——

子弹的确击中了对方，但他预想中的血花四溅场面没有出现。

只见面前凭空出现了液体一般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细线，将子弹稳稳地接住了。

“液态合金，可随意改变形态与形状，受到物理攻击会快速反应。”

真实之门说。

居然是它！

方舒颤抖着后退了几步。看着这样奇怪的细线还在不断伸出，数量增加，他扭过头，拼命地向前跑。

每次回头，他都瞄准这团东西开枪，试图减缓它的步伐。

一时间，火花四溅。

方舒也看不清背后的具体情况了，只能凭感觉开枪射击。

执行部的枪火力很足，他能感觉到后面的东西逐渐放慢了速度。

有戏！

方舒已经跑到了玻璃门口。

只要逃出实验室，向外界呼救，这玩意没什么可怕的。

直到他看到外面封锁得严严实实的门窗，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出不去了。

带着绝对的恐惧，方舒举起双手，回头。

“求求你，不管你是谁……”

“别杀我……”

泪水从眼眶里无意识地涌出。

方舒看不见对方，却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以及视线中蕴含的杀意。

这时候，他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楚天阔是怎么死的？”

楚铭平静地问。

他现在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波动。

在融合了这三种异常之后，他完全失去了所谓“心情”这样的东西。

他心里只有清晰的目标。

但比起刚刚看到视频时的愤怒，他现在可以说是心如止水。

就连刚才的隐蔽和反击，都是机械的本能反应。

他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他，而有更高级，更先进的程序取代他进行动作。

这就是和异常融合的感觉吗？

不做人的感觉真好。

只有复仇的欲望告诉他，自己目前还拥有理智。

“你……你是他的人？”方舒脸上，害怕和愤怒混杂在一起。

楚铭没反应，而一根尖锐的线抵在了方舒的脖子上。

“不可能，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赶走了，你到底是谁？！”方舒歇斯底里地喊。

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皮肤被刺破，尖锐的疼痛袭来，血留下温热的痕迹。

楚铭冷漠地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内心没有一点波动。

“我说，我说……”方舒放弃了挣扎。

他结结巴巴地开始说当天具体的事情，自己是怎样用理由把其他同事骗出实验室，然后强行提取楚天阔身上的真实之书。

“我没想到会直接害死他！我不是故意的！”方舒大声强调。

眼前还是一团空气，仿佛他在一个人哭着赎罪。

楚铭看着已经打开的录音笔，并没回应。

虽然感觉不到悲伤或者愤怒，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内心中叫嚣着“杀了他吧”的声音在增强。

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杀戮欲望。

也许这也是融合的副作用之一，楚铭想。

方舒没发现他的回应，只好又往前说这个项目是怎么展开的，怎么发生的，直到说起一切的开始，楚天阔无意间得到了真实之书。

“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怎么样……？”方舒无力地瘫倒在地。

他突然发现，面前的地板上，留着一些半透明的液体。

应该是刚才掉落的瓶子里洒出来的。

放在这里的瓶子——这是接收异常的介质！

只要引诱对方碰到它，就会干扰融合！

“你到底是谁？”方舒哆嗦着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动，往那块地板上运动。

“你认识楚天阔？他是你的谁？你的亲人？你的老师？”

“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事情。”

“虽然他就是个小人！”

见着自己马上能跨过地板上的液体，方舒放大了音量。

果然，对方的速度变快了，细线们从地板上经过……

它们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慢了，本来整齐地动作被打乱，几乎要纠缠在一起。

方舒立刻抓住了机会，向地板开枪。

液体溅得到处都是，有大部分附到了楚铭身上。

好痛苦……

楚铭一瞬间明白了视频里楚天阔为什么这样挣扎。

就几滴这样的液体，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火炙烤。

像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破开他的胸膛——

迷雾的作用变得不稳定，这一次，方舒看见了他的脸。

“去死吧！”他对准楚铭的头开枪了。

楚铭几乎没察觉外界发生的事情。

直到子弹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才勉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能得到解脱了？

处于极度痛苦中的楚铭，甚至对子弹产生了渴望。

然而，它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击中自己。

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细线拦住了。

紧接着，巨大的愤怒淹没了他，甚至让他忘记了刚才的折磨。

方舒的笑容僵在脸上。

子弹击中之后，这些细线居然变得更有活力了。

它们生长，融合，扭曲，形成巨大的，刀刃一般的东西。

“树状合金，液态合金受到强力攻击后产生，进攻性更强。”

方舒的脑海中响起解说。

这些东西径直向方舒刺来，他只勉强躲开了一次，第二次他的腹部就被穿透了。

“救命！别杀我！求求你！我愿意自首！”方舒高声尖叫呐喊。

而这时候的楚铭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

树状合金强烈的杀戮欲望背后，是失去意识的楚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