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天人交战后,他还是决定昧着良心,豁出去搏一搏,他羞羞耻耻,悲悲惨惨,万念俱灰已久,如果做成此事,成为知县,那么他就可以在乡邻面前一雪前耻,在兄弟面前扬眉吐气,然后娶一房妻室,传宗接代。
待顾氏一人来到后,王毅将傅莲雪的的一封密信,及玉佩交与其后,一切按着计划而来,非常顺利。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犹豫了。
没想到那傅家二姑娘外表美丽娇艳,心思却却这般狠戾,她不仅要将置人于死地,还要他剁其双手为证。
这一生虽然活到潦倒辛酸的地步,但是他扪心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之前受利益驱使,迷惑心智,现在他真的后悔了,活了半辈子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啊,草菅人命换来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又岂会安然守得。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额前沁出了细汗,执着自己之前就准备好的碗片,双手有些颤巍的向傅照青的手脉上伸去。
老天,他真的下不去手啊,他闭上眼睛,豁出去了,眼前一片黑暗,黑暗里的心志更加脆弱,眼前竟掠过阴间审判的画面,他心里的最后一道城墙土崩瓦解。
“啪锵”一声脆响,碗片落地。
王毅膝盖落地,狠狠的摔了自己一巴掌,做什么鬼迷心窍,应下此等之事,现在落得个进退维谷的下场。
唉,还是逃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王毅正待起身,却见一个高大阴影笼罩而来,抬头一看,此刻的江夏佚,俊容肃穆,清正如审判的天神。
王毅面如土色,唉,现在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不若视死如归,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他知道眼前之人气势逼人,身份定是非凡,却不知道到底是何身份。
“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便!”他颇壮烈的道。
江夏佚却俯下身子,将他搀起,柔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毅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仁慈之人,顿时泪如雨下。
江夏佚徐徐的道:“我昨夜睡于先生的房间,不好随意翻看架书籍,但看墙面字画诗联,无不上好,可见先生是有才华之人,字富底韵,却周正至每一个笔锋,可见先生是一个品性正直持守之人,字里行间又流露着强烈的压抑情绪,可见先生是一个怀才不遇之人。”
“贵人见笑了!”王毅竟有得遇知己之感,士为知己者死,人生能得君如此一席话,便是死了也无憾,便将此生境遇,及数日前,傅莲月差密使过来之事,昨日又怎样与顾氏合计,一股脑儿述之于江夏佚。
说完后,果然大感轻松,觉得富贵生死亦不过如此。
“昨夜我为先生的才华所动容,适才我迟迟不声响,就是希冀先生在最后能够放下屠刀,斩断欲念,胜过试炼的人,今后必在正道上,更加清醒坚定,我看中的正是这个,科举虽出人才,却并非适用任何人,我可以举荐先生到地方上任,先生再凭政绩攀升,何如?”
“我是一介罪人,本该万死,想不到竟还能得怜惜,因祸得福,被如此恩待抬举,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再所不辞。”哪怕只是个九品县令,也比傅家二姑娘为一己之私,信口承诺的四品知府强,王毅就要跪下。
江夏佚一把扶着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盼先生以后,好好为官,为民谋福。”
王毅又觍然自怀中掏出傅莲月的玉牌奉上。
一个时辰后,傅照青悠然转醒,睁开尚迷离的杏眸,但见江夏佚端座对面,星眸清澈温和,思及昏迷,感激之情不可言表,之前得镇北王话言,就与之一同猜到,此事必定于顾氏有关,实没想到顾氏会对自己厌恶如此之甚,才会掉以轻心。
被致昏迷,能有什么好下场,或杀或践或折磨而已。
若不是镇北王,她的下场堪怜。
江夏佚为她倒了一杯茶,“且喝喝茶,压压惊。”
傅照青只觉干涩,便一口气喝完,“多谢镇北王,才得以有惊无险。”
一句谢谢,为其识得诡计护自己无虞,也为适才这杯茶。
“知己相帮,何足挂齿!”他将来是终为他国夫婿之人,无论是傅莲风还是傅莲月,但求一人能接替他,守护北镜,她是傅莲月的心腹,与她相近就是与傅莲月交好,有这程意思,但是他同意也欣赏她,一声知己,绝不是是虚言。
一声知己重于山,自己何德何能得镇北王如此相待。
她灿笑,真有些受宠若惊,然后问:“我昏迷后,何如?”
江夏佚便将此前情景一一尽述,“未经你同意,便做了处置,却实不好,但我知你心性宽厚一如傅将军,必愿以善待之,还望不要介意。”
“怎会!”傅照青由衷的道,她只会更加敬佩他的眼力和仁心,原来是二姑娘授意,难怪夫人会刚硬决绝如此,她还是很唏嘘,二姑娘,容貌绝好,家世显赫,远非自己能相比,何苦要跟自己一个丫头这般过不去。
江夏佚似能窥探人心,安慰道:“傅姑娘诚厚,一定会胜过诸般魑魅魍魉,善有善报的,只是以后更需警戒。”
“我会的,只是此事,我不希望姑娘知道,夫人和二姑娘都是她的至亲之人,我不想姑娘夹在中间难做人,我也不想姑娘知道她们的面目如此可憎而伤心。”
“好,这个可以,但是总得敲打一下。”
“嗯!”傅照青同感,她可以容忍夫人和二姑娘的不怠见,但是人欺她如此,她便不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
却说傅莲月见二人迟迟未回,便有些担心,但是镇北王醇厚的声音,岿然的身影,无形中又让她安定,镇北王临行前,让她只需安心在此等候即可。
镇北回头要去找那丫头,顾氏并不以为意,但他到达,那丫头肯定已经香消玉殒,王毅只会推说其拿回玉牌就已经离去,并不知后事。
按着估摸的时间过去了很久,江夏佚还没有回来,顾氏才开始忐忑,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了差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