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盛璨，碧空如洗。春日的繁花与青草郁郁葱葱，高大的树木枝丫间透过的光线在地面撒下斑斑驳驳的阴影。

在这片野外，有着不属于花叶的茂盛气息。

是属于人类的生机气息。

这是一小拨与军队走散的人群，从他们宽大的白色衣袍，胸口的白色标志可以看出来，他们属于军队的医疗分队。

此时医疗分队正在忙碌地为几名看起来受了重伤的魁梧男人治疗。

“阿愿，你说我们还能回到大部队吗？就按照这几个人的拖延速度，恐怕我要过好久才能回到联邦了。”头顶着白色纱帽的苗条少女无精打采地揪着裙边的蕾丝花纹。

被唤作阿愿的少女穿的是与他人格格不入的黑色长袍，腕间系了根黑纱，她听到苗条少女的话之后，笑眯眯道：“没事的，反正都会回到联邦。”

苗条少女叹气道：“你当然不会觉得没什么，可是我有家人……”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马上收住了，抬眼看了看明愿，见明愿面色陡然变得冷淡，连忙道：“阿愿，我不是故意说你什么的，都怪我嘴笨。”

明愿抬头望着天空，刺目的阳光照进她眼底，几乎快要令她落下泪来。

“没事。”

少女听见明愿轻轻的声音。

“你会害怕黑暗吗？”明愿又转头看向少女，她的双眼就像璀璨的星空一般动人。

少女摇头：“你要相信，神会保护任何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能力，都是来自于神。即便神在你长这么大时，也没有给你任何庇佑，但是，他一定会赐予你的。黑暗从不恐怖，神会关照我们。”

“那你知道吗，他们辛辛苦苦救的这几个老不死的废物，曾经拿锋利无比的长剑对准我，原以为他们是会遭报应……”明愿回过头看了看依旧在忙碌的几名医务人员，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最终还是会活下来。”

天色一瞬间暗沉下来，优雅贵族们的豪华飞船遮盖住了这些光芒，接着，飞船停了下来。

“这不是联邦之外的地方吗，这些贵族为什么不要命的跑了出来？”苗条少女不解地问。

飞船中被簇拥的贵族少女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有彬彬有礼的少年虔诚地握住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因为明泪要来。”明愿冷冷道。

像那片飞船阴影之下的黑暗一样，明愿再一次被找到了。

即便她拥有联邦最高医疗队的免死令，明泪那群忠诚的小弟依旧抓到了明愿，并不将免死令看在眼里。

她被送进了秘密监狱，原本快好全了的身体再一次崩溃。

漂亮的双眼只因为明泪的伤心而被生生挖下，他们用最残酷的刑法只为让明愿流下眼泪，令明泪开怀。

双腿被一寸一寸敲断，双手被冻进冰藏口毫无知觉，又丢进烧开的沸水烫得明愿满地打滚，反复如此。

世间的色彩，被黑色代替。

耳畔可以听见的美妙音乐，只剩下日夜不停歇的轰鸣。

但她却可以听见那群恶魔在笑——

或许是她睡的昏沉的时候，突然一盆冷水将她浇得浑身冰冷，再是一盆滚烫的热水令她疼痛到无以复加。

最后明泪厌倦了。

她被生生扒了皮，被一刀一刀剜去皮肉。

刻骨铭心的疼痛，对于明泪的怨恨达到了顶峰，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起她第一次被明泪针对的时候，她问明泪，我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血浓于水，你却要对我痛下杀手。

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更激烈的刑法罢了。或许明愿被生下来与她成为亲生姐妹，都是个错误。

明愿死了，大快人心。

而联邦的传奇女神明泪则步步登天，成为了联邦悬挂不落的明珠。

……

“你知道，当一个人受尽最痛，会怎么样吗？”有人用天真的语气问明愿。

明愿跪坐在地上，黑发铺落满地，双眼中的黑色仿佛要凝结成雾气，散开在她的周身一般。她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地板。

小天使轻轻晃了晃明愿的小指尖，道：“很抱歉让那个女人抢夺了你本该拥有的一切，都怪我觉醒太晚，那个女人简直罪不可赦……不过没关系，她一定会遭报应的！”

明愿毫无波澜道：“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吗？”

“……没什么用，我们赶紧去轮回湖吧，下一世会更好的。”小天使看着自己负责守护的主人由于自己的疏忽导致如此惨烈的结局，心里疼痛极了。

怨恨不消，恨意蔓延，这样转世是不被允许的。

明愿站起身，道：“我已经在这里纠结很久很久了，也痛恨很久很久了。”

她朝着轮回湖走去，走到崖顶，看着崖下轻泛涟漪的天蓝色湖泊，转身看着小天使：“你说的，她会遭报应的。”

“对，是我说的。”小天使的大眼睛里不停地流泪，他满心都是怒火，被困于这个身体太久了，自然代入了小天使的角色，此时看到自己的“守护对象”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只想冲到什么联邦将那女人千刀万剐丢进地狱！

明愿闭上眼睛，道：“算了，也没怨过你。”

携带仇恨的鬼魂不允许进入轮回湖。

但是明愿仰着倒下去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阻拦她。她的身后仿佛有一双透明的翅膀，一黑一白，长发在天空中被卷得飘荡，黑纱的长裙也渐渐化作了一身洁白。

小天使的身躯变得透明，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跟随了整整一世的少女，伸出了手，触碰到了破碎的边界。

明愿的记忆夜空，碎掉了。

记忆夜空是冤魂死后所休养的结界，它们待在记忆夜空，在被时间渐渐抹去所有记忆之后，自然而然忘掉那些仇恨，重新转世。

小天使松了口气。

希望明愿能够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好的，有了自己一缕意识保护，她肯定会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小天使想了想，迈步往前走了走，从身后舒展起翅膀，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