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妍疑惑地看他,转头扫了眼周围道:“谢谢哥哥安慰我,可是哥哥,我曾在书上看过,有狐狸在寺庙里受过香火熏陶,慢慢地吸收了灵气幻化成妖,还有那乌龟也受了经书熏陶而得长寿成妖,听说还有猫蛇在报恩积德行善中获取修为成妖,那它们成妖后为何会突然害人呢?”
她有些疑惑地微蹙美眉,憋着小嘴,手里捧着书卷,另一只手指轻轻挠了挠头发,垂眸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张清樊顿时噎住,这些传闻确实存在,他有些头疼,竟一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只能强加解释道:
“可能是妖在成妖之前并没有意识,待有意识之后便开始学坏了。”
伶妍跟着他继续向前走去,有些单纯地转头看他道:
“哦,那它们跟谁学坏的?换个心善的教书先生会不会让它们学好?”
张清樊只觉得心口闷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这,这问题怎么那么单纯,那么难解答,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妖学坏是他主动跟很多人学的,有的则是本身的性子延续下来,比如狐狸未成妖前便是狡猾的,成妖后亦改不了,黄鼠狼成妖前便喜欢偷,成妖后亦是喜欢偷,狡猾善于伪装,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妖亦如此。”
他说完默默顺一遍,嗯,应该没有漏洞,回答得挺聪明有理的。
果然伶妍终于赞同地笑道:“哥哥说得有道理,我听说黄鼠狼和狐狸好像是有这些毛病性子,哥哥果然见识多。”
张清樊顿时心里自豪感膨胀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起来,却故作谦虚道:
“哪里,我也是道听途说些罢了,不过众百姓传言总结下来的,许是没有多大偏错的,故姑娘不要轻易让妖给骗了才是,妖多奸诈狡猾。”
伶妍没有再反驳,只单纯笑道:
“嗯,我听哥哥的,哥哥的气息真温暖,有哥哥陪我走路,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说得十分不经意,却深深地触动了张清樊的心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孩会单纯甜美至此,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在她身上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他忍不住心动了一下,这应该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好的人了吧,比那些尘世女人,那些妖媚妖女都要特别,仿佛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姑娘不必客气,我看姑娘独自一人在这树林里走,怕有不安全,姑娘若不介意,我可以送姑娘回去。”
他保护欲膨胀,反正这个女孩并没有妖气,还带着一股独特的书卷气,他信得过她。
“谢谢哥哥,我不介意,我叫柳番茄,我娘生我试番茄刚刚熟透,她喜欢吃酸甜的番茄,所以给我取了这么个可爱的名字。”
她笑着拿书卷蹦跳几下在他前面,转身过来面对着他走路,真像小时候的天真烂漫,就这样却能把张清樊弄得神魂颠倒,身体燥热,番茄,刚刚熟透,听起来为何如此想象如此过分?他脸颊发烫,却暗自恼怒自己怎可偷起玷污她单纯之心思,明明他也那么单纯。
“嗯,柳番茄,人如其名一样可爱,我,我叫张清樊。”
他有些笨拙地夸奖道,伶妍笑着将书轻轻敲打着胸口若有所思地边后退着走边高兴道:
“日夕清吟对山樊,清樊,哥哥。”
她信手拈来一句自创诗句,一副天真聪慧之感,混迹青楼,花魁多年,所遇文人墨客无数,早已练就一身的琴棋书画本领,偏偏此刻还多了一个俏皮的称呼。
张清樊又吃惊又欣喜她猜对他名字,正准备夸几句,却见她不小心拌了下石子,惊叫一声:
“啊!”
张清樊忙冲过去接住她,她倒在张清樊怀里,心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润文弱的书生道士,手臂还挺有力,面上却故作惊愕和羞涩。
张清樊忙回神将她扶好,有些尴尬羞涩道:
“小心,没事吧?番茄姑娘。”
伶妍认真看他一眼,有些羞涩地低头,却笑道:
“没事,清樊哥哥气息真温暖,谢谢你了。”
按平时她可能会夸他长得真帅之类的话,可是现在她偏不,就是要把他当成哥哥一样,才好让他放松警惕来。
“不客气,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我只是怕你摔倒受伤了,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吗?为何会独自一人在此处呢?”
他语气轻柔,长得也还挺俊郎好看,同样有股文人之气质,故他很喜欢眼前这个知书达理却天真烂漫之女孩,但也只能自我催眠说只是对妹妹的喜欢。
“不怪哥哥,是我不小心的,谢谢你关切我,我爹是个普通的农耕者,偶尔会去打猎,我娘是教书先生的女儿,爹爹虽识字不比我娘多,却也喜欢让她继续看书,故我也跟着娘学看些,咦,那边有条河,清樊哥哥,我想过去看看,可以吗?”
她不经意地把家庭幸福的画面随便说出,然后又不经意地转头去看周围的河水,没有过多评价自己的家庭,留着空间给他自己去想象,这样才体现得天真烂漫。
果然张清樊心中羡慕欣赏不已,只觉得原来她生活的家庭这样幸福,怪不得她长这么大了还能保持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真是拥有着许多美好的女子。
“可以,我陪你去。”
他心跳乱跳,却故作面色平静,默默地跟在伶妍身后,伶妍身上特意熏着荷花香,淡淡的味道很让人迷醉。
她坐在河边,伸出个小脑袋看自己的影子,也是在看鱼,张清樊站在她身边,不小心看到她倒映在水面的美丽面孔,忍不住想起一个词,沉鱼落雁。
他定了定神,看她伸手轻轻挑水玩了几下,道:
“这里的空气真好。”
说着收回手,看他站着,便立马盘腿坐道:
“清樊哥哥,你平日需要修道打坐吗?”
张清樊见她有模有样地纤纤玉手搭在膝盖腿上,翘着兰花指目视前方,而后轻轻闭上眼,好像她在修炼一样,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他忍不住坐下来,嘴角淡淡笑道:
“嗯,我平时会跟着师父一起修道打坐。”
他说着坐下来,放下手中的剑,却双手合十,却忍不住看一眼一脸认真的伶妍,伶妍却没有看他,闭眼深呼吸道:
“那是不是这样放空思绪,心旷神怡的舒适感受?”
她嘴角微微上扬,态度认真而享受,张清樊认真地感受,心情愉悦道:“嗯,差不多。”
“那你闻过花香吗?”
伶妍慢慢地引导道,张清樊嗯了一下,认真道:
“我闻过。”
“那你听我描述这样的感觉,我们一起感受,一阵花香从地上传来,泥土和青草柔软舒服,前方还有一口清泉,这时候有蜻蜓轻快掠过点了一下水,又有蝴蝶翩然而至,你轻轻地,轻轻地抬起右手,手背朝上,让一直蓝尾蝶当做树枝来降落,静静地等一下,它正在飞过来。”
张清樊听她描述的语气温柔甜美,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抬起手,却突觉手背湿润温软了一下,他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她低身轻轻地吻他的手指背,睫毛如同蝴蝶的轻脚一样微微垂着。
他忙收回手,心乱地看她,她却单纯地笑道:
“娘说,当蝴蝶降落时就是这样的感觉,每当我心情不好时,她都会这样让我想着蝴蝶降落时的美好。”
她说完又转身回去却没有盘腿坐,而是仰面躺着,翘着二郎腿,向上轻轻伸出自己的手。
张清樊心中如何的慌乱,默念几十遍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清规,也驱赶不走手中残留的温软和苏痒。
然而在他正想着该如何跟这位单纯的姑娘解释男女有别时,却听伶妍继续道:
“可惜,娘在我十二岁时走了,她将最美好的年华留给了我们,也收获了最美好的年华,故她说就算香消玉殒了,也不必让我们悲伤,她是快乐的,我亦继续快乐地活着。”
她笑得很甜蜜,仿佛在说的是繁花似锦,世外桃源,而不是她还小,娘却早早香消玉殒。
终于成功地转移了张清樊的注意,他的心乱变成了心疼,也成了吃惊,因为她胳膊拿着书卷轻轻搭在额头上,眼睛闭着,笑容却如此安详甜蜜,她睁开眼看他时,真的是那样崔璨如星辰,一点水波湿润之意皆没有。
临走前,她站在街口高兴道:“我快到家了,清樊哥哥,谢谢你送我,便送至此吧,我自己便可以回去了。”
张清樊想过的怎么在她准备到家时辞别而去,却没料到她会率先开口,而且是如此的不经意,深深牵动了他的心,让他反增一些离别情绪来。
“番茄姑娘不必言谢,既然姑娘可以安全回去了,在下也便安心了,姑娘保重。”
他礼貌地作揖让柳番茄先走,她乖巧地嗯了一下,转身离去,却在走十步时,转过头来,见他竟还守在原地,她笑道:
“清樊哥哥,今日是我娘的祭日,故我一人去给娘烧香了,爹爹今日偷偷来过,他和我皆过得很安好开心,今日能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张清樊心中一纠,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可怜,偏偏对着她这副快乐清纯的面孔,还说不出同情的话语来,她甜甜一笑,仿佛暖化了这世间万物。
“遇见姑娘,在下亦很高兴,希望姑娘日后可以继续如此快乐下去。”
他嘴角上扬,语气认真真诚,心中却心疼欣赏她。
“好。”
伶妍转身离去,张清樊不好意思再守在原地,只好强制自己转身离去,却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呼唤:
“清樊哥哥!”
他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她,竟不想她如夏莲般热情奔来,衣袂展开,似乎下一刻就要抱住他,他心又乱了,她如此的热情甜美,仿若久别重逢时的思念和激动,他竟一时有了期待。
“番茄姑娘,男女有别。”
在她奔向他只有三人排队远时,他终于后退一步,催眠成功了所谓的清规戒律。
然而柳番茄没有继续向前,也没有失落和生气,而是眼睛圆圆大大的,清亮期盼道:
“我知道,清樊哥哥,我不是来碰你的,我只是想把此书送予你,当作你送我的礼物,此书亦为经书记载,不会有任何问题,请你收下。”
她真诚地将竹简捧给他,张清樊反而耳根发烫有些羞愧起来,原来是他自己想多了,呵,对啊,她如此的单纯,怎会如他防的那样无礼。
“哦,对不起,是在下误会了,姑娘不要往心里去,谢谢姑娘的书和心意,在下收下了。”
他接过经书,竟发现上面还有她温暖的温度,他心里暖暖的,却见她两只食指对点有些为难羞涩道:
“清樊哥哥,其实明日恰是我生辰,爹爹近日忙于家中菜的出售,没时间陪我,不知清樊哥哥可否陪我一次,若你有时间,便陪我去那韶山寺吧,我想在那里上香游玩一番,我挺喜欢那里的气氛的,可以吗?清樊哥哥。”
她抬眸眼睛清澈圆圆的,里面有笑意,张清樊心中顿时欣喜,点头道:
“可以,明日我没有什么事可忙,能陪番茄姑娘过生辰,是在下的荣幸。”
“谢谢清樊哥哥,那我走了,清樊哥哥保重。”
她转身心情愉悦地笑着小跑蹦蹦跳跳几下离去,没有之前的那样一走两回头,衣裙和袖子一甩一甩的,很是可爱,张清樊竟忍不住守在原地呆愣愣看她直至她消匿于人迹,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出现了笑意。
“尔等累了吧?我给你们带了些樱桃和点心,饭菜亦让厨娘准备了,不知尔等喜欢吃什么,故荤素皆做了一些,还望尔等稍等片刻。”
柳番茄回到院中,变成了伶妍,换了蓝色妖艳裙装,面上的妆容亦更妖艳浓丽几分,却依旧温柔友善,仿佛之前要换上夙霜的脸这种听起来挺渗人的话,不是出自她之口一般。
夙霜侧卧在书案前,欣赏陌灵风还在给她和青颜蛇画画的笔,抬眸客气道:
“多谢姑娘招待我等,是我等劳烦姑娘你了,真是过意不去。”
伶妍嗤笑道:“叫我伶妍就好,既然你如此客气,那便陪我下盘祺如何?陌公子画了如此多幅你之画,怕是早已胸有成竹了,这些画又不可出售,你亦当陪我休息休息吧。”
夙霜一听立马爬起来,淡笑道:“好,不过我棋艺可能不经,还望伶妍姑娘多指点才是。”
伶妍扶着她向一旁的桃花树下坐下,道:
“先下一盘试试,我们谈谈各自的实力,你休想用谦虚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