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律师以那个姿势坐在床上好久,最后躺下,过了半个小时翻了个身,十五分钟后又翻了个身,十分钟后继续翻身……
陆律师快抓狂了,可隔壁的小姑娘却毫不知情,一个劲儿刷着题目,咬着手指记着重点,最后又截图,在截图上圈圈画画。
现在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刷题,没有其他。
裴衍腊八这天在医院陪母亲,这几天母亲情况好转,还能自己吃饭,不用人喂。
今天天气也不好,裴衍便陪着母亲看电视剧,裴母非要看裴衍演的电视剧,看见他出镜的时候,一个劲儿夸他帅。
夸得天花乱坠,可裴衍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他二十六了,没有质量过硬的作品,前些年一直注重在维持粉丝,可他忘了,他是个演员。
演员是靠作品说话,不是靠粉丝,靠那些虚无缥缈的噱头。
这些日子他也是一直在研究冯导的新戏,把自己带入到角色之中去。
可终究是体会不了医生那种情绪,不理解医生的病人层出不穷,有时候因为一些事情病人还大打出手……可他们依旧是没有脱下自己的白大褂,依旧在与死神争夺生命。
他们也是人,会有自己的憎恶。
嘴上说着轻松是使命、是责任,可真正做到在自己亲人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还在手术抢救另外一个生命。
到最后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成。
高强度、高要求的职业,甚至连社会上的人也道德绑架他们。
觉得他们就应该这样做。
谁是应该?
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有人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要去承担罢了。
……
裴母看了会儿电视就睡着了,裴衍拉上窗帘,轻声关上门走了出去,去了母亲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母亲的情况日渐好转,虽是仍然不能下地,但却能自己刷牙、洗脸,有的时候还能自己梳梳头。
“小裴,你来了?”赵医生正在研究裴衍母亲的病历,看他走了进来,抬头笑了笑。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可裴衍却特殊,两年来一直都自己照顾母亲,平时也就只请了一个护工照顾裴母。
大多时候还是他在照顾。
“嗯,赵医生好。”裴衍走过来,自然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说,“赵医生,我母亲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你母亲恢复的不错,特别是这几天,胃口也变好了,还能自己吃饭、刷牙……”赵医生没说完就被裴衍打断了话。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母亲自从两年前倒在了病床上,便一直没有站起来过。
“你母亲做手术恢复的意义不大,现在考虑还是保守治疗……”赵医生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看裴衍的神色。
他知道裴衍一直希望他母亲能重新站起来,他现在说这话,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
裴衍神色暗淡了下去,他能理解医生说的话。无非就是说母亲年纪大了,手术治疗意义不大,术后并发症也凶险至极,恢复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不如让她少受些罪。
可他……就是想让母亲重新站起来,回到从前那样,偶尔还能和楼下阿姨们跳跳广场舞。
“这个你还是和你母亲商量商量,要考虑她的想法……”赵医生友情提醒他。
做不做手术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裴衍手里,而在于裴衍母亲。若她愿意,他们这些做医生的也无非是多加一台手术的事情。
裴衍点点头,面色有些僵硬。
他从头到尾没考虑过母亲的想法,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推开病房门,看见母亲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又关上门小声走了出去。
合上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间就想通了。决定下午来和母亲商量商量,毕竟做手术这件事,决定权还是在母亲手里。
手术治疗也不是百分百能站起来,若失败了,母亲还要多受些罪,可她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裴衍出了住院部,又前往急诊学习。
几天下来他与急诊的医生护士打成一片,裴衍和他们聊着娱乐圈的八卦,而他们也乐意跟裴衍讲他们救人时的心理。
“大明星,你中午吃什么?”一个女医生摘下听诊器放在一旁,笑着和他说话。
“今天腊八,医院有八宝饭么?我给我妈打些饭回去。”裴衍站在分诊台收拾着器械,弯了弯眼角看着来人。
裴衍脾气好,又爱笑,自然讨人喜欢。
更别说这还是个大帅哥。
两人丝毫没注意附近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他们,眼神中透露着恨意,身后还藏了一把水果刀。
趁着别人不注意,他一步步逼近分诊台。
“有啊,你可不知道,我们医院食堂可人性化了……”张淼丝毫没注意到危险来临的气息,直到那把水果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她才噤了声。
裴衍也被吓着了,手中整理好的器械又散落一地。
“别动!”那人手上用了些力,裴衍看见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张淼先是被吓着了,而后又假装镇定,张了张嘴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想要你的命!”那人情绪有些激动,手上用力更甚。
“先生,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裴衍好言相劝,那人却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始终不肯放开。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保安和警察也很快赶来,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似乎还更兴奋,“我老婆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就是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医生,不救我老婆,反而去救杀人凶手!”
……
“既然你不救,那你就下去陪她吧!”
那男人越说越激动,被挟持的女医生脖子往刀上靠,男人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吓得手中的刀掉到地上。
裴衍眼疾手快将医生一把扯了过来,护在身后,继续说,“先生,一定有误会,您先别激动,好好说。”
躲在裴衍身后的张淼捂着脖子不敢吭声,她刚到医院实习,遇到的最多就是打架闹事,动刀子的还没见过。
她被吓破了胆,刚才也是抱着那人不敢伤她的心,赌了一把。好在她赌对了,要不她现在可能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