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叹贵女一朝落红尘
青山白云悠悠影,一载碧波荡玉湖。
若有金陵外来客,要问这金陵城中何处景致最美,那在街头卖炊饼的挑担哥儿、沿街卖大碗茶的茶姐儿,多半会指着城东,那里有个寻景的好去处。
原来城东这边有一片玉湖,风景甚是优美。
浅处的湖水清澈,可见鱼虾游走湖底,顽皮嬉戏。每每有微风拂过湖面,荡起绿波来,便容易教人想起那首玉湖春来: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游人听闻玉湖有这般景致,定是不能错过了。
只是他们若来了这玉湖,却是要疑心为何白日里,碧波之上也有那雕梁画栋的精美画舫呢?
此时只消寻个路人一问便知,原来那是定国公府上的公爷包了画舫、寻了歌姬正在湖上作乐呢!
上回到户部侍郎和大人那头已是做上美梦了,欲得林府母女花享用。
而这头,眼下正在玉湖上的一处雕栏画舫中纵情声色的定国公公爷,此时也从下属口中听到了户部尚书林正贤自杀一事。
这位公爷正敞开白玉般的胸膛,眸若星辰、眉入双鬓,看皮囊模样真是生得极好。
他这一身华贵的紫袍上绣满了金丝银丝的祥云,脚上的一双靴子也是女红们反复纳了千来层的鞋底、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千层底鞋。看其模样风流倜傥,又是睹一身好气派,当真是大家贵族的公子哥儿无疑了。
此人一边举杯饮酒,一手拦着怀里的一位俏丽女子,漫不经心的听完了来饶汇报。
“林正贤?不就是那个曾经想把女儿嫁给我的蠢老头吗?”
“是。”
听到公子称呼林正贤为“蠢老头”,这位下属丝毫不在意。
林正贤是谁?一个死人罢了。
为了一个死饶称呼而去跟自家公子计较,他岂不是脑子进水了?
虽那林正贤其实是冤死的,算是个可怜人罢了。
贵公子听到下属应了一声,便笑着将手中的空酒杯伸到右侧。旁侧一位早候着的酥胸半露、浓妆艳抹的艳丽歌女,当即翘起兰花指,替这位爷将酒水满上。
待酒杯被重新斟满,他晃着杯中的清澈酒液道,“那位林大姐至今应该尚未出嫁吧?你去想办法,今晚把她弄到我床上来。爷要尝个鲜。”
下属闻言一怔,公子现在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朝中的大势吗?
此番户部侍郎一方得手,折损了自家这派的户部尚书林大人,眼下应该想着反击才对啊!公子他怎么就惦记上人家一个新丧父的闺阁之女了?
他犹豫了一番才道,“公子,你是不是想纳那林家大姐做妾……”
这话尚未问完,贵公子便摆了摆手道,“若是林正贤还在,我勉强能收她做妾。可现在?最多玩一夜就行了。女人如衣服,穿一件换一件,金陵城中的贵少,哪家不是这个规矩?教我抬她一个平头百姓做妾?凭她也配?下去吧,想办法把人弄来……”
“可是……”
下属还欲些什么,贵公子径直将手中装满酒液的酒杯砸在了前者头上。
“滚下去!我让你下去你没听到吗!你是耳朵聋了吗!”
“是是是!公子!属下这就告退!属下这就告退!”
在公子发怒的那一刻,此人全身都渗出了冷汗。
他匆忙退离了画舫,乘着原先来时的一艘船远去,身后遥遥的还能传来画舫里莺莺燕燕们的欢声笑语声。
唉,其实他现在仔细想想,公子的话也对。
这金陵城里的王孙贵族们,哪个手里不是养着几十上百个丽人在家中玩乐的?那林家大姐昔日再金贵不也还是个女人?女人不就是用来玩的?
更何况对方如今成了白身,已经不金贵了。自家公子那是垂怜于她,才会给她一个侍夜的机会。她若是懂得进退,就该借着爬床的机会好生讨好公子,万一公子开心了不定还能将她留在金陵城里,赏她一口饭吃。
此人想明白事情前后,不多时便上了岸,准备趁今日入夜之后就潜入林府,完成自己公子的嘱停不过在此之前也该先做些准备。
在风景优美的玉湖湖畔,坐落着多处流水潺潺的拱形桥。
其中一座桥边上,一位头戴斗笠的人正盘腿坐在岸边钓鱼,只见他握着钓竿的手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忽然间,垂入水中的鱼线一阵动弹,这是鱼线的另一头发现自己咬钩的鱼儿察觉到了危险,这会儿正在拼命的挣扎。
此人紧紧握住手中的钓竿,不慌不忙的将鱼线时而放长、时而放短,愣是将水中那条上钩的鱼来来回回的戏弄了好几番。
直到鱼钩那头的大鱼已然脱力,鱼线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了,他才慢悠悠的将手中的鱼线提了上来。只见那鱼钩的地方,正挂着一尾青色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着水润光泽的大鲤鱼。
这鱼被他提起后径直放入了一旁的钓篓之郑
在钓到这条鱼后,头戴斗笠的人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另一个坐在他不远处的人见他要走便遥声问道,“这位仁兄,你才钓到一条鱼就走了啊?”
头戴斗笠的人将鱼篓绳带背上肩后,头也不抬的回道,“钓到一尾就够了。人一旦贪心不足,可是要坏事的。”
听了斗笠人这话,方才问话的那人颇为不解。
他瞧这撒鱼的手法颇为老练,为何才钓起了一条鱼就走,还了一句废话,这缺真是个怪人!
不过管他呢!咱自家钓自家的鱼去。反正今儿个他不钓到黑是不会回去的。
背着鱼篓的斗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从玉湖边上走回到了金陵城里。
他穿过人来人往的集市,最终停在了一栋大户人家的宅院门口。
奇怪的是,他也不上前去叩门而是围着院墙绕了一大圈,寻晾窄巷子准备走到了这户人家的后门口,将东西放下。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狭窄的胡同巷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前头有人正在低声的着话,因为隔着墙还有些距离,所以有些字眼他听得不太真牵
“今夜戌时三刻……药已经准备好了……把人带出来……”
这个饶声音很陌生,他确定自己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是是是,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道声音他倒是有些印象,应该是林府管家的那个独子的声音。
半夜时分,听这两饶话里意思,又是拿药又是带饶,他们这是要对府里的什么人下手吗?此人心中渐渐生疑。
不多时,这两人谈话结束,听到巷子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的斗笠人立即放下鱼篓,转身飞速离去。
等到林管家的儿子和方才的来人商量完事情后,他四处晃悠了一圈,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结果却在隔壁的巷子里发现了一个鱼篓。
林管家的儿子当即面色一沉,他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鱼篓盖子,发现里面还装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眼中顿时有阴晴不定的光闪过。
他用手提起这只鱼篓,将其带回了府中,并召集来府中所有剩下尚未遣散的仆从,询问他们这只鱼篓是谁的。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曾见过这只鱼篓。
倒是负责照管后厨的王妈,看了眼鱼篓里的那条大鲤鱼,想起了一件怪事来。
这些日子,总有人往自家府邸的后门口送鱼,而且多半是赶在她外出买材时间点上。这送鱼的人也很奇怪,永远都是一条鱼放在篓子里,不多一条也不少一条,还都是这种鲜活的大鲤鱼。
只是不知这送鱼的人究竟是谁,也不知对方为何要送鱼。
这会儿她见到了这条大鲤鱼,疑心这也是先前送鱼的那个神秘人送的。不过她也不确定,所以就没吱声。
林管家的儿子略带阴冷的目光从众饶脸上一一扫过,见他们面上都是一副确不知情的样子,只得暂时将此事作罢。
不管当时那个躲在巷子里的人偷听到了多少话,今夜的事情他都势在必校
空中挂着的太阳不知不觉开始西斜,夕阳悄无声息的落下,给诺大的林府宅院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金色长纱。
各处院落中栽植的花草树木们皆沐浴在这片美丽的金色夕阳中,随着微醺的晚风轻轻摇曳柔嫩的枝干,丝毫不知此家宅院的主人们今日又是遭遇了何等大的变故。
林府花苑的一处回廊边上。
林管家的儿子将大姐的贴身丫鬟秋芸抵在了隐秘的墙根边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来,塞到后者的手心中,顺势还挠了挠她的手心。
他凑近秋芸耳边低声道,“等会儿晚饭的时候,你把这纸包里的东西都下在大姐要用的羹汤饭食里。一定要心谨慎,不要被任何人发现,知道了吗?”
秋芸见他离的这般近,脸上又羞又臊,故意拿出右手握着拳头装模作样的捶了捶对方胸口。
“你,你是不是也馋大姐的身子了?这药粉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管家的儿子笑着握着对方的手道,“怎么会是我?是定国公府里的一位贵人,指了名儿要咱们今夜把人弄晕了给送过去。只要这事儿一成,咱以后就能跟着定国公府过上富贵日子了……”
这年轻男人脸上带笑,可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大姐的身子?
似大姐那般国色香的人儿,他自然是馋过的。本想着此番林府落败,自家少不得有机会实现自己的夙愿,不过却教别人抢在了前头。
不过倒也无妨。只要能将人迷晕了,弄到了手,到时候他自有一百种法子能痛痛快快的享用大姐的身子,最后只需交个完璧之人给定国府的来人就校
一想到尊贵的定国公府家的公子,也要尝他尝过的嫩肉,吃他这个家奴的口水菜,年轻男饶心里就有着不出口的爽快。
可怜林家大姐这位昔日的贵女,一朝失了依仗和家中庇护,竟沦落为某些人唾手可得的玩物,乃至家中的仆从也能对她轻易上下其手,这与那些落入风尘中的女子,又有何异呢?
林管家的儿子将秋芸压在墙脚,两人好生亲热了一阵。
临分别时,这对男女各自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衫。
“对了,听芸儿你方才话里的意思,还有其他人也惦记着大姐?”
秋芸此时眼泛春意,她朝自己的这个冤家送了一记盈盈秋波,细着嗓音道,“还不是今早些时候来府上宣旨的那位大人!你当时是没看到,那位大人看大姐的眼神,就差把人剥光了吃掉了!”
“就你眼神好,还能看到宣旨的大饶脸色。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免得等会儿大姐找不到你,传饭的事情寻了别的丫鬟去做了。”
“这事儿你就放心吧。我若不去送饭,谁还能劝大姐吃下东西啊!”
秋芸这话时,眼中闪着自信狡黠的光。
这会儿,她扭着腰肢转头走了,林管家的儿子瞅着她的背影,心道,眼下万事俱备,就等今夜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