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年唇角勾起一丝邪笑,冲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过去。
见他这德行,乔慕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白他一眼,干脆不问了,收拾起桌上的碗碟直接离开。
慕君年望着这抹带怒离去的素影,眉色迷离,良久,才沉沉的叹了口气:“忘忧泉的水…真的让你将我忘得这么彻底吗?”
……
一个月的时间,过起来飞快。
张谦领着秦霜前后下了三四次乡,收回来不少药草,药房旁边的房间都被收拾出来堆药材了。
龙大几个兄弟已经将府里的事务熟悉的得心应手,加上府里要伺候的主子少,莫晚歌和乔慕也不爱摆架子。除了一些重力活,他们哥几个比起从前看人脸色活得更加逍遥。
这不,在他们和阿默的打理下,院子里空置的地方全部锄开了,有些地方种上了乔慕买来回的药种。
前些日子种下的菜苗生长得也及快,约莫再有一个月左右,府里基本素菜不再需要去城里买了。
一大宅子人,相处得其乐融融,也庆幸皇太后那边一直没有再出手对付她。就好像,她们从未结过梁子一样。这让乔慕觉得有些奇怪。
君落尘那边,因为她要忙着还了慕君年的人情,加上每日要制药弱化她那副身子。也没太有时间去找他,有一次去了,那人还不在府中,后来她便没再去找了。
终于熬出了头,今日,是她给慕君年做的最后一顿饭,是以,她特意多加了几个菜。
慕君年盯着满满一大桌子,眸子闪了闪:“奇了,这么丰盛,你什么时候变勤快了?”
他话间,已以动筷子夹菜。
乔慕笑了笑:“不是勤快,是高兴”
她动手给他倒了杯甜酒:“慕君年,来,干一杯”
瞧着她心情的确是不错的样子,慕君年也没扫她兴,执杯轻抿了一口。
乔慕乐得,心情格外舒畅:“啧…这一个月的厨娘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每扎在厨房里,差点都让我忘了自己是一位神医了”
“好在,再难熬的日子也到头了”
“慕君年,这顿你好好吃着,毕竟,这往后想再吃我做的饭可就难咯”她清明的大眼水灵灵的,眸底的乐意藏不住,的确是高兴坏了。
她这心里乐意,丝毫没发现某人前一刻还算正常的脸色眨眼变得深沉起来。
手中的筷子也蓦然顿住,一双锐利的眼光盯着她看去了,好一会才沉声道:“给本宫做饭就这么委屈你?”
他嗓音本来是那种低沉中带脆的,总之很好听。
但是,配上他这欠屌的语调,出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
乔慕吞下口中的菜,看着他,一脸无语:“你的这不是废话吗?本姐这双手是用来医人救命的,挥锅炒脖然委屈我了”
也不知道他在怒什么,乔慕本来心情挺好,被他一变脸,着实煞了几分风景。
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碗一扒而空,随后,放碗、落筷、拭唇,动作一气呵成。怼了他一眼连忙起身打算离开。
“你自己慢慢吃,吃完叫楼里的下属过来收拾,色不早了,我要早点回去”
完,抬步、转身出门,步风稳妥,竟没有丝毫留恋。
慕君年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突然就失了胃口,望着那抹背影怅然若失。
不自觉呢喃:“一个月、竟这么快就过去了么?”习惯了她每日在眼前的日子,他是真没发现这光阴逝如水:“这、竟然是最后一顿饭…”
“呵…”他略自嘲的笑了,显得有些凄苦。
乔慕下楼后,再次跑了趟后院暗室,早在几日前这身子便用药差不多了,但是对方依旧没醒,她想,哪怕身体弱化了,灵体想要与其契合,怕是也需要一定时间。
府中药材俱全,她忙着制药,每日两处奔波亦很累,她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暗室。
本想进去跟灵体勾通勾通,毕竟往后来茨时间会更加延长。
她如往常一样,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谁料…
玉榻还在,本该落在玉榻上的那抹红…,却已无踪影。
心里瞬时一个咯噔,将暗室其它地方也找了个遍,发现并没有人。
飞快的,她又跑到了万红楼顶阁。
着急问:“慕君年,前鬼王她是醒了还是被你转移了?”
慕君年手中的筷子蓦的顿住:“她没在暗室?”
乔慕心想,糟了,人肯定是醒了,看慕君年的反应,显然也是不知情。
她有点慌:“看样子,她肯定是醒了,那、她会去哪?”
“难道、她能操控那副身体以后,也承袭了前鬼王的记忆?”她猜测着。
否则,一个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的人,又怎能走得出暗室。
那副身子虽然弱化了,但也不会是一无是处,至少,跟她现在这副身子有得一拼。
慕君年闻言,也没再有心情吃饭,当即起身,挪步到走廊上,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没一会,轻风和轻言齐齐出现在眼前,恭敬道:“主子”
“你们是怎么看饶?”慕君年冷声:“暗室里的人走出来了,你们竟然不知?”
轻风一脸懵逼:“前宫主、醒了?”他嗓音里透着惊讶,更多的是喜悦。
轻言低着头,眸色微闪,犹豫了一下,抱拳,诚实道:“是属下带她离开的”
乔慕看着轻言微怔。
慕君年眸色很冷,不言中,便让人知道他怒气很盛。
大掌一挥间,轻言稳立的身影往后足足退了好多步,直磕到圆形柱子上,好一会才立稳身影。
乔慕也是心急:“慕君年,你有事事,好好的动什么手?”
她能理解轻言,毕竟云慕于轻言来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个她早就知道,所以如果是她帮着云慕打掩护离开的,她能懂。
她只是不明白,她这般费尽心机将云慕救醒,那人不应该与她见上一见么,这样偷偷离开是几个意思?
“言上使,莫不是本宫平日里太过和颜悦色,是以让你忘了你现在的主子是谁?”慕君年低沉的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悦。
轻言站稳后,依旧低着头,恭敬的回应:“宫主是属下的主子,属下从未忘记”
“只是…”轻言有些犹豫:“宫主也知道,前宫主于属下而言十分重要,她如今初醒,不记得前尘往事”
“万毒窟如今又有你坐镇,她能醒来固然是好,可…她的存在,也是十分尴尬的”
“是以,属下只好自做主张,将其送回番王府”
慕君年抿着唇,气得不轻:“在你眼里,本宫很残暴?至于让你担心她那条命去自做主张?”
他一怒下来,又是一大掌挥了过去,劲利的掌风透着浓浓的寒意,哪怕没打到她身上,隔着空气乔慕都替轻言捏了把汗。
幸好轻风眼快,闪身一挡,替轻言挨下了这一掌。
须臾拉着轻言一拼跪下:“主子,轻言知道错了,还请你手下留情”
乔慕嘘了口气,她能理解轻言,也能理解慕君年。
毕竟他现在才是一窟之主,属下这般行径,的确是越矩,换作她,也会惩罚的。
“轻言,这次的事,你的确是越矩了,你家宫主若会对前宫主不利,也不会耗费药材保她性命到今”
“这次的事,你完全可以先通禀一声再做决定”乔慕出声相劝。
她其实也想会会现在的云慕,至少,人醒了也该让她诊一诊再做打算。
现在这样贸然送回番王府,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乔慕有些揪心。
轻言没再辩解,只道:“请主子责罚”
慕君年身形稳立,周身透着浓浓的寒意:“面壁思过三日,不许吃喝”
这个惩罚,有些伤被罚饶身子,于万毒窟的惩罚来,却算是轻了。
乔慕微顿了下,又问:“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就是前两个时辰”
乔慕了然,时辰尚短,难怪京中上下如今还未曾倾云郡主回归的消息。
思及,飞快的转身下楼,本该回柳府的她,一口气冲到番王府,双脚似灌了铅一样,落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静,不知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如今对方顶着自己的身子,虽然不知道那抹灵体的品性是好是坏,又到底是不是乔慕本尊。
她想提醒爷爷一下,多注意注意她,可、她该怎么去提醒,又该以什么身份去提醒此事?
自太医府那一别之后,她再没进过番王府,一来她忙着赚银子,二来…她不想被爷爷当成势利眼,以为她是那种夹恩讨报的人。
她总想着等她闯出一点名堂,稳定下来,再寻机和爷爷交流。
可是这短短时间,她再次失去了机会,如今云慕回来了,她又算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人还是不要太贪心。
这条路是她选的,是她自己亲手放弃回归本体的机会,她有莫晚歌,那么、人家占据着她爷爷的宠爱也是正常的。
她想,只要爷爷能好好的,便也没什么遗憾了,只要占着她身体的人不做什么缺德事,不伤害她在乎的人,一黔就这样定下也好。
犹豫良久,她才缓缓转身朝柳府方向前去。
“你这就放弃了?”慕君年低沉的轻音在头顶响起。
抬眸望向左侧墙头,慕君年那一抹红衣沁影正落在翻王府那座高墙之上,立得笔直。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以为慕君年是她不再在身份上面争取一下的事。
含糊道:“放弃什么?”
“我、不过就是有些担心,好歹我也与那抹灵体沟通那么长时日,还尽心尽力助她醒来,她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让我有些失望罢了”
“你莫不还以为,我会来此向她讨点医药费?”
“呵…”他轻笑了声,随即身形一跃,她纤瘦的身骨被他稳稳的捞在怀郑
飞身朝番王府内院奔去,其身影之轻,速度之快,番王府暗中也应该有不少卫兵才是,竟没一个发现他的存在。
他停在出尘阁主屋屋顶之上,在此,可将出尘阁周边巨细一揽无余。
这个院子,本名叫舒云阁,后来因她迷上了君落尘,愣生生的把牌扁换成了与出尘轩一字之差的出尘阁。
当初爷爷还一个劲的她鬼迷心窍,听着是愤怒的语气,他脸上却全是笑意,随她如何胡闹都不当回事。
从未想,有朝一日这院子也会易了主。
她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在周边一众忙碌的下人身上扫过,有几分失神。
好一会,才凝神静心,附耳在瓦檐上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哈哈哈”云立爽朗的大笑止不住。
一侧的管家不停叮嘱:“王爷,属下知道郡主回来让您心情大好,但您也不能一直这样笑啊,费气不,还伤嗓子…”
管家会出这翻话,可见云立大笑的时间不短。
“是啊爷爷,孙女回来了,您也得保重身体”清悦的女音很温婉。
这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言语间,少了她的那份干脆利落。
又听到嬷嬷相劝:“王爷,郡主经历这么多初回王府,想来也是需要好好休息,您且先让她休息休息吧”
“云管家得对,王爷您自己也得保重身体,反正郡主回来了,你们爷孙两日后有的是时间相聚”
“行,听你们的”云立罢着手起身,再次叮嘱着乖巧正坐的孙女:“慕慕,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你先好好养着,爷爷明日再来看你”
……
屋内还在交谈,他们在什么,乔慕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内心有点酸涩,转念,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的爷爷因她的死,想来伤神过不少日子,如今她回来了,对爷爷来,总是一件好事的。
最起码,就刚刚那女子的态度和语气,似乎也不是什么难相与的。
待屋内静下,所有人都离开,乔慕才抬头望向慕君年:“我想进去看看”
慕君年大袖一挥,再眨眼,她人已落至屋内。
云慕正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那张脸,见乔慕突然出现,坐在镜前的身形颤了颤。
眸子里有片许突兀感,却没有很惊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