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杨忆菡就梳洗打扮完成，抱着琴出门了。书院就在家的隔壁，虽然有时候可以看到少年们来来往往，但是也从来没有怎么交流过。景瑄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从来没有跟自己差不多岁数并且志趣相投的人相处过。而且他们也是父亲的学生，可以算是同门师兄妹……这样的场面，还真是很期待。

书院的景致倒也是清雅可人。粉墙黛瓦绿竹猗猗，父亲亲自设立的书院，人虽然不多，但一个个也都可以称之为精英了。少年们各自坐在案前，埋头苦读。

杨忆菡和霜降抱着琴站在外头等着先生下课，已经有不少分心的少年不自主望向她们了。先生下了课，向忆菡招呼了一下，她微微福一福身，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景瑄也起身上前来迎：“杨小姐果然是守约之人呐~”

忆菡脸上绽放着微笑：“昨天我尝试着将《江南采莲曲》重新编排了一下，现在弹奏给大家听，期待指正。”她轻撩衣袍，坐在琴台边，霜降帮她把琴放好。素手轻抹，鹂音婉啭：“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下面听得如痴如醉的人都有，但是景瑄还真是上来提了意见：“小姐还是用了太多‘商’音啊。你看…这秋主商音……”，杨忆菡听得连连点头，时候没有看到下面很多艳羡的眼神。

这时候又一个少年走来；“杨小姐，好久不见。一来便是给我们带来莫大的惊喜。”，这个少年她见过，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名叫苏亦。常常出入自家院子，打过几次照面。比起景瑄的多才多艺，灵动风流，苏亦显得更加的沉稳浩然。听父亲说，这个苏亦学问很好人品也正直，所以说，相由心生这样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忆菡微微颔首：“戏作罢了，让苏公子见笑。”

景瑄又发出了邀约：“小姐，明天我们计划去城郊穹窿山上游玩，小姐肯不肯赏光一起去踏青呢？”

霜降不由得插嘴道：“小姐怎么可以跟你们一群男子一起去游玩呢？！”

“没事的，我的妹妹景玥也会同去。”

忆菡显然是心动了，但却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还是回去征询一下我爹的意见吧。”

“那我跟小姐同去。”苏亦微微侧身，作请的姿势，“我也正好有不少的事情要去向太傅先生请教呢。”

“父亲~”忆菡娇声软语，“明天书院有一个去穹窿山游玩的活动呢，女儿也想去，好不好？”

杨太傅没有马上回答她，倒是看了一眼一起进来的苏亦：“亦儿，你找为师有什么事情么？”

“太傅先生，现在已经快过四月了，今年的会试已经结束了。我们再怎么也要准备起来了吧，从苏州到京城，光光路上就要不少时间，而且……”

“菡儿，明天交芒种陪你一起去玩。”杨太傅顿了顿，“还有，明年的会试，你也一起上京城去看看吧。爹老了，也没有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你从小没有娘，但是爹还是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代才女。虽说女孩子不需要考功名，但是却还是需要开阔的眼界和豁达的胸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爹也不能把你锁在苏州一辈子……”

杨忆菡又惊又喜说不出话来，苏亦也高兴了起来：“那杨小姐真能成为一代奇女子呀。”

杨太傅笑了笑，挥手示意忆菡出去：“菡儿去准备明天郊游的糕点吧，爹有些话单独跟亦儿讲。”

杨太傅郑重地从书桌后面了出来，以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苏亦：“亦儿，为师了解你着急想要功名的想法。你没有爹，自幼生活得很苦，在书院比在家的时间还多。为师早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啊。很多时候为师都在想，要是我有这么一个俊秀挺拔，又聪颖勤奋的儿子就好了。”

“太傅先生谬赞了…杨小姐钟灵毓秀，是您的掌上明珠。”苏亦礼貌地笑着，“学生想要功名，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娘养育我、先生您教导我不容易。我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唯有读书，出人头地，才能报答……”

“苏亦，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也是我最肯定的少年。”杨太傅给了苏亦很高的评价，“我家忆菡很快就及笄了…她从小没有娘。我也没有再遇到或听说过什么相配的男子。所以说…如果忆菡以后要嫁人，我希望她的夫君是你。”

这个事情，苏亦想都不敢想象。

“为师让菡儿和你们游玩，让你带她一起上京赶考，希望你好好照顾她。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希望到时候你取得功名，风风光光地迎娶菡儿。这就是你娘和为师最大的欣慰了！”

苏亦郑重地抱拳，向杨太傅鞠躬：“先生您放心，您将生平所学都教授给学生又愿意将女儿托付给我。我定不负所期！”

在庭院的小厨房里，霜降用草叶铺在小巧的食盒里头在上面，明天把蒸好的青团放上去。她一边麻利地做着手上的活儿一边还在跟旁边的芒种说话：“我一看那个景公子就像是登徒子，哪有好端端的少爷爬在人家墙头瞧里头的姑娘啊？”

“你也别乱说，我看书院里头的公子都是翩翩美少年，不会对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你可没看到，我们家小姐一进去呀，全部人眼睛可都发亮了！”

芒种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那只能说明我们家小姐美呀~不过我看呐，我们的小姐是‘不可求思’哦！”

“不过我看苏公子倒是一表人才，那风姿、那气度……”

“别胡思乱想啦！苏公子可是老爷最爱的学生，以后说不定是要做状元当驸马的人呢~你还是快跟我一起来准备晚上的酱汁肉吧！”芒种取笑道。

“切。”霜降甩掉手上的水，慢吞吞地走去，“皇上的女儿还没出生呢！”

第二天。忆菡在芒种的帮助下还略略打扮了一番。因为由父亲一首带大的，杨忆菡一直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今天略略绾了一个堕马髻，穿着鹅黄的襦裙，手上套了一个碧绿透亮的玉镯子，脸上还略略施粉黛。看上去更是平添了一份楚楚动人的娇艳。

二人来到书院门口，其他人也都到齐了。包括芒种，一共是三男三女。三个女孩坐在马车里头，苏亦陪着她们，外头是景瑄和苍术驾车。

“这穹窿山可是当年兵圣孙武写兵书的地方。”苏亦和三个少女聊着天。

“穹窿、穹窿…”忆菡斜靠在芒种肩头，“听上去就是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呢！”不经意看到景瑄的妹妹景玥挎了竹篮来，不由自主好奇道：“景姐姐带了篮子来？”

景玥也算是一个美人儿，有的是一分娴静柔美：“我是去采乌饭树的树叶的，最近是吃乌米饭的时节呢。”

“是呀，香甜软糯，说得我都馋了。芒种，要不我们也采一点儿回去做？”

“那用这么麻烦，到时候我做好了叫哥哥给小姐送去不就好了嘛？”

“乌饭树汁可以染糯米饭，我记得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染指甲呢！”

“那是凤仙花…我家里头还有一点，什么时候小姐过来，我教你染……”

马车里头充斥着女孩子的欢声笑语，苏亦心情也很畅快，打起帘子，看着外头的大好春光，明年的此时自己会不会金榜题名？又看向笑靥如花的杨忆菡，明年今日是不是也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苏亦高声吟哦。忆菡向他会心一笑也吟道：“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不料马车外的景瑄兴致更高：“东风洒雨露，会人天地春！”

苏亦不住鼓掌大笑：“好一个‘会人天地春’，论诗词曲赋我们没人精通得过景瑄！”

景玥却是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呀……”

景瑄开心地大笑：“哈哈哈，驾！”马儿得得地跑着，跑进了无边春色的穹窿山，跑在少年少女最美好无忧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