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每个公司年度必备的活动项目——年会，都被摆上了日程。

陆清尘所在公司把年会地点定在了郊区的温泉酒店，参会的是公司在职员工以及部分重点客户。为了方便照顾和沟通，渠道人员依照惯例被安排和自己的客户同桌。

虽说称之为会，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表彰优秀员工和客户，并适当给予一些礼物，好激励大家来年继续为公司的发展出力。

领导致辞、员工感言、舞台节目，再加上随机抽奖，也算是给一年的拼搏努力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和其他同事一样，陆清尘早早到达酒店，在门口等待迎接宾客。参会人员陆续到来，她左等右等，始终没有夏云天的踪影。

就在她转身准备进入会场时，后面传来声音。

“不等到最后一个人来吗？”

“夏总，你好！我还以为你有事不来了。”

“你在的场合，我都不会缺席。”

“进去吧。”

两个人并排走进去，夏云天很自然地坐在了陆清尘旁边。

实际上，经过那天晚上的坦白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偶尔在工作场合碰到，也不过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至于那场咖啡厅偶遇，陆清尘并不知道。

过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夏云天过得极为煎熬。他一边想着咖啡厅的场景，不断劝说自己要放弃，一边控制不住地无数次打开和她的微信聊天界面，又一次次经过她的小区。

起初，陆清尘也总是东想西想，比如自己和夏云天有没有可能，对他究竟是何种感觉。后来她开始了自己强大的心理暗示，慢慢地也就相信，关于他的胡思乱想只是因为情感空虚。

虽然每次碰面时，她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她认为能够控制得住的感情都不是真正的感情，所以把这种感觉归结为肉体接触的某种后遗症。

陆清尘很庆幸，她能够把自己调节控制得这么好，让她不管处在什么境况中都能应对自如。

桌上闲聊了几句后，她遮遮掩掩地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快速塞进衣服口袋离开了。

夏云天听着桌上的人互相夸赞、吹捧，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几句，目光始终停留在会场入口处，直到陆清尘出现在视线里。

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微笑着和桌上的人聊天。

公司领导在台上发完言，主持人开了场，几筷子菜被送进肚子里后，年会的重头大戏——“拼酒”就来了。

每一个人面前的酒杯都被倒得满满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一起挨桌敬酒。说是敬酒，其实两位领导也就是形式化的抿一小口，而其他员工则要尽数干掉。至于客户，喝或者不喝，喝多少，自然不会有人强求。

陆清尘眉头紧锁，把一大杯酒灌进嘴里，分了几口从咽喉慢慢送进肠胃。辛辣、冰凉的感觉经由肠道抵达小腹，同时回旋向上刺激着她的鼻腔。她连忙夹了几口菜，放进嘴里。

这时，旁边的夏云天突然起身离开，不一会儿手里拎着一个茶壶进来，将他面前的杯子倒满。

“清尘，来，我们喝一杯。”同桌的人开始互相敬酒。

“哥，今天不太舒服，要不你们喝？下次见面的时候，咱们喝个尽兴。”陆清尘脸上堆着笑说。

“怎么？和公司领导喝没事儿，和我们就不行了？”语气里似乎带有一点怒意。

“对呀，妹子，酒量那么好，别矫情。”另一个人说道。

“好好好，天天陪你们练酒量，我都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陆清尘笑着拿起酒杯，想办法缓和局面。

又一杯酒灌下去，她正要夹菜，夏云天却打翻了旁边的茶壶。温热的茶水齐齐整整全部洒在了陆清尘的身上，所幸不烫。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烫到了吧？”夏云天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巾递到她手里。

“没事儿，没事儿。”

“我开车送你到附近买下烫伤药，顺便去买件衣服换一下，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不不不，我送你，毕竟是我弄洒的。”

“那麻烦夏总了。”

想到这个酒店位置稍微有些偏，附近应该不好打车，陆清尘没再拒绝。

“不麻烦，我的错，我的错。”

“那大家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夏云天并没有找什么药店，而是导航到了距离最近的商场。

被一个男人跟着逛街，陆清尘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进店拿起两件看起来干净简约的衣服，直接走向收银台。

夏云天大跨步走到她面前，“不试一下吗？”

“不了。”

“我来付款吧。”

“不需要。”

“我把你衣服弄湿的，权当赔礼道歉。”

“不用，衣服沾水并不是坏了，两套衣服都是我的，而且以后我也可以穿，没有理由让你买单。”

结完账，陆清尘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夏云天，“稍等我一下，试衣间把衣服换掉。”

她所有的动作都很快，试衣间出来也是大步流星，似乎非常急于结束和夏云天独处的时间。

“奇怪！随便拿起来的两件不起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竟也这么好看。”看着迎面走来的陆清尘，夏云天心想。

“好了，我们回去吧！”

“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饭吧。”

“可以回去吃。”

“喝了第一杯，你就推不掉第二杯。同桌的人喝完，还要跨桌喝，再去敬领导，接着大家就都喝乱了。你今天不应该喝酒，自己不清楚吗？”

陆清尘的脸红到了耳根，她微低下头，不想被看出此刻的尴尬，“没什么、没什么，别在意”。

“一直呆在外面不太好。”

“回酒店以后，我先去会场，你过十几分钟再进去，晚些时候都喝得差不多了，没人会在意你。”

“那我请你吃饭吧。”

“好，去喝粥。”

夏云天点了炖羊肉、白灼青菜、木耳炒蛋，还有桂圆红枣粥和海鲜粥，在服务员离开之前特意叮嘱，桂圆红枣粥尽快。

“今年的销售任务完成了吧？”

“嗯。”

“你是有朋友在青岛所以来这儿的吗？待的习惯吗？”

“没有，总要接触新的人，有没有朋友都一样，换一换会比较有新鲜感。习惯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一个女孩子到处跑，家里人放心吗？”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石家庄的女孩子都这么独立吗？”

“可能吧。”

“马上就可以回老家过春节了，开心吧？”

“嗯，开心，特别开心。”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之前的事……”

陆清尘立刻打断，“哪有什么之前的事？工作上的事情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今天的事还要谢谢夏总。”

夏云天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心疼。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清尘，你很反感我吗？”

“怎么可能！夏总是很好的客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我是真的想对你好，想要照顾你。你就把我当个哥哥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找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说，我绝对不会再做什么超出哥哥身份的事情。”

夏云天脸上写满了真诚，陆清尘看着他，突然间觉得有些什么柔软的东西粘附在自己身上。

这些话，陆清尘可以听得出，和他之前的冲动言语存在着本质差别，这是他理智权衡之后的结果。

“为什么要当成哥哥呢？我直接认你做哥哥了。感谢哥哥这段时间的照顾，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

陆清尘笑了，很温柔。

这是几个月以来，陆清尘第一次对他收起了冰冷的外壳。

此刻，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否真的放弃了对她的情感诉求，准备简简单单的做个可依赖的大哥。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走近她，想要对她好，想和她互相信任地待在一起。

喝完粥稍坐了一会儿，已是晚上的八点半。

夏云天提前出去，结了账。

陆清尘回到年会会场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里面乱作一团——地上尽是洒落的红酒、烟头、纸巾，还有一片散发着味道的呕吐物。

正往里走着，两个渠道同事争吵着站了起来，周边的人急忙上前劝说，乱糟糟的人群拦住了陆清尘的去路。

一时间，结结巴巴的谩骂声、劝架声，碗碟在地上摔碎的声音，还有周边凑热闹问缘由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吵着吵着，围起来的人群突然四散开来。中心位置，一个人把身体弯成了九十度，一只胳膊捂着肚子。地上的呕吐物还冒着热气，而那最上面红色的光泽，是血！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扶起他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