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衣决计想不到的是,当它身处千反田区朝仓健的客厅里,兢兢业业地策划着“世界毁灭计划”的同时,同样的事情已经在世田谷区正式上演了。
新大峰后鬼宝雀之所以远走奈良来到万国,之所以成立大衮猎头者协会,之所以一度收楚先生为徒,之所以一直不肯返回大峰山,是基于以下两个原因。
第一,她的确痛恨鱼类。
她从来不吃任何种类的鱼类料理。
但她痛恨鱼类的原因却并非是厌恶大海。
事实上,宝雀还有点儿喜欢大海。
一些不属于鱼类的海产品,在她眼里都是世间罕有的美味佳肴。
第二,她要阻止大衮在万国召唤出克苏鲁。
新大峰后鬼宝雀生来便不平凡。她是后鬼人间谱系之庶出。
但大深渊降临之前,她身上并无任何大天狗的神力彰显。
这并不意味着某些来自异界,或者虚空的存在没有早早就盯上她。
在获得大天狗的神力之前,宝雀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备受各种诡异梦境的困扰。
时空错乱的异空间,几何法则失效的石头城。
深海的宫殿,聚集的鱼群,巨型的石雕。
以及,沾满粘液的触手。
它们有时肆无忌惮地纠缠着她,让她几度险些在睡梦中失去呼吸。
除了大祭司的信徒之外,世上应该绝少有人对克苏鲁一旦降临在万国的后果了如指掌。
哪怕是最悲观的末日预言家也无法精确预言那个场面。
但出于以上种种原因,新大峰后鬼宝雀可以说对此早有过亲身体验。
一定要阻止。
不惜任何代价。
望着万国的夜空在自己眼前被撕裂成漩涡时,宝雀这样想道。
她当时正振翅飞翔在空中,身旁就是因大祭司的降临而忽然出现的大漩涡。
大气中肆虐着令人窒息的风暴。赤色的闪电不时在身边划过,继而点亮了地面上的状况。
一座貌似曾经是豪宅的建筑,此时已然彻底被毁了。
剩下来的,就只有一片失去了屋顶的残垣断壁。
在那废墟中,宝雀看到曾在浅草寺采访过自己的记者,两臂下各抱着一个沉睡中的青年和年轻的女孩儿。
他们躲在一片断墙之后,记者正稍稍露出头观察着状况。
别人姑且不谈,但宝雀认得记者怀中的那个女孩儿。
那是新田立尤利娅,宝雀在一部新近播出的电视剧中见到过她的身影。
而克苏鲁的化身,此刻就位于记者藏身处前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宝雀认为,那怪物的脚下原本应该是豪宅的庭院。
但此刻,泥土已被彻底翻了过来。
闪电劈中地面造成的烧焦味,以及泥土本身的腥味儿,都被风暴卷入高空,然后一股脑地灌入了宝雀的鼻腔。
她皱皱鼻子,以示自己并不喜欢这个气味。
大祭司四周的空间频繁地变幻着七彩的光辉。空气仿佛一面面镜子,折射着光线。
但由于光线的走势完全不符合常理,于是它们彼此组合成了许多寻常难以见到的奇异颜色。
而在变化多端的诡异色彩之下,一块块线条奇异的巨石正在若隐若现。
宝雀看到它们的直线连接着棱角,而棱角上又仿佛存在着圆弧。
巨石有时仅仅只露出一角,但有时又瞬间高耸而起,直插天际。
只不过,后者的情况通常只是昙花一现。
但这并不会让宝雀安心下来。
她清楚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
时空的错乱,几何法则的篡改。
大城拉莱耶的构筑开始了。
此时,此地。
但有一件事,让宝雀始终不太能够理解。
那就是大祭司的形态问题。
或者说——
大衮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而那时,从月岛方向也投来了千里眼的睨视。
三重关口也察觉到了这次有很大几率足以使万国在一夜之间崩溃的异变。
而就像宝雀和千里眼所共同看到的,在克苏鲁庞大的幻影中,竟然“包裹”着大衮的人型化身。
“尊位加身”这种东西,宝雀不止见过一次。
而眼前的场面,与其说是实实在在的大祭司的降临和大城拉莱耶的构筑。
倒不如说是大衮,通过某种手段使让大祭司以“尊位”的形式,加在了自己身上要来得贴切。
只不过由于克苏鲁的尊位过于强大,以至仅仅如此,大城拉莱耶也自行开始了构筑。
宝雀有些不忍心看那个场面。
因为大衮的人型化身发出的哀嚎以及哭泣声惨绝人寰。
他显然正遭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酷刑。
鱼神的面容当时极度扭曲着,俨然与天上的大漩涡发生着同步。
他的五官全都不见了踪影,唯有声声哀嚎不绝于耳。
那一身的肥肉也块块被攫取着,拧结成各种令人看了就心惊胆战的形状。皮肤的颜色早已变得非人非鱼。
而大衮一面哭嚎,一面声嘶力竭地向某人道着歉。
可惜那位听众对大衮显然毫无原谅之意。
宝雀仿佛听见大气中回荡着神秘的低语。
她完全听不懂这些回话。
但她猛然回忆起,此刻回荡在耳畔的这些低语,就和童年梦中的那一段段恐怖沉吟极度相似。
接着,宝雀又在地面上发现了另一伙儿人的身影。
那是真实身份近来才在万国得到揭露的万福兄弟会的首领。
也就是第二血祖,伊丽莎白·巴托里。
她当时看上去有些进退两难。
宝雀并不了解眼前状况的前因后果。
但她猜测,大衮怎么也不会蠢到无缘无故地让自己遭受这般残酷虐待。
他一定是为了对抗远比自己强大的第二血祖,才召唤来了大祭司的尊位。
至于大衮为何会与第二血祖交上手,宝雀就不得不而知了。
无论如何,现在感到事情变得棘手了的,已经换成第二血祖本人了。
“神经病啊!”伊丽莎白惊恐地望着眼前那庞大的幻影,和不时显露出真身的拉莱耶,“这条臭鱼!”
“这算什么啊!梅拉尼不在,他一个人就能从虚空中释放出克苏鲁的吗?”
宝雀就在这时攥紧了一天三刀的刀柄。天狗雨立时漫空飞舞。
地上的人们方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纷纷抬起头。
连大祭司也不例外。
宝雀望着对方那极度可憎的相貌。
他就和传说中的那尊雕像长得一模一样。
而宝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一天三刀磨砺成锋,等的就是这一刻。
来吧。
宝雀作出居合架势。
“一天三刀——”
“第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