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就是我们军校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大师兄有了牙牙,欧阳浩腿伤也痊愈了,而我,也有了庄一一,尽管还未完全明确,至少我拥有她的一半。
南方的冬天是湿的,一场雪到处都湿漉漉的,这排由小红库房改成的新宿舍里没有空调,更不会有暖气,和外面一样冻得人裹起大衣。窗外的雪慢慢化作刺骨的寒风,扎的脸疼。屋内唯一的好处只是抗风!
最后一个学期,意味着毕业分配,预示着又一批准军官要奔向基层、奔向战场,这是我们从入学起就规划好的。可庄一一和段文豪不一样,他们一个刚考了研究生,一个已经确定要保送研究生,他们的使命目前不在基层,还在学校,这似乎也是规划好的。我一想到要和庄一一分开,就像寒风刮到了心上,刺痛。
也许是我们太年轻了,不到分别前的最后一刻,没有专门的送别仪式,我们完全感觉不到有些缘分即将到头。如果我们能成熟些,感知力强一些,我们或许会更好的度过最后的几个月,给学校,也给同学,留下最美的背影。
站在窗前,看着门前梧桐添上新绿,知道春天到了,按照南城的气候特点,过了这阵子“倒春寒”,天气一下子就会暖起来了。
今天是开学的前一天,宿舍里,还是放假的氛围,大家的心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猴子,来尝尝我们那里的波波酥、刺梨干,牙牙特意给你们选的,快来。”大师兄在桌子上摆出一大堆零食,招呼着我。
一看到这花花绿绿的包装带,我的胃里就钻出了馋虫,口水不自觉地吞咽起来。
“太棒了,来尝尝牙牙的眼光。”在美食面前,刚才的忧郁一扫而过。
寝室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别看大伙都是成年人,吃起零食来和三岁小孩没分别,尤其是当人被集中管理以后,兴趣爱好慢慢就退化了。比如,休息时一袋薯片、一部电影就是最大的享受;无聊时掰手腕、斗鸡,都能玩一下午;外出时,坐在繁华的商业街的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美女,还能讨论半天……
“这个叫啥?‘波波糖’?”欧阳浩“比啊及”着满是芝麻的嘴,问大师兄。
“这个大名叫‘落口酥’,是我们那里外婆做给孙子吃的点心,叫‘婆婆糖’,家乡话同音就是‘波波糖’。”
“好吃,我外婆就做不出来这样的好东西。”聂海航两手里各拿一块,嘴里还塞着一块,全咽进肚子里后才问道,“你不给队长送点?”
“也是,那你们少吃点,我给队长也拿点。”大师兄分急忙抢出来一份,精心打包好,再回头,已经被我们瓜分完了。
“对了,现在牙牙怎么样?”我问大师兄。
“牙牙今年高考,临走我给她留了一张银行卡,每月支持她上学,她说以后挣钱了翻倍还我。”一提起牙牙,大师兄满眼桃色,咧着的嘴都合不拢。
“牙牙不会把人抵给你了吧?”我调侃道。
“现在我是她最亲的大哥,她就是我的人。除夕夜,我俩一起包饺子,熬夜聊天一个通宵。”
“还熬夜聊天?就说你俩是咋就寝的吧?”聂海航来了精神。
“我俩中间有个大熊隔开,一人睡床一边,你别瞎想,她那里地方小,只能放一个床,之前她和她哥哥也那样睡的。”
“你俩睡醒时,是不是发现你抱着熊,她抱着你;或者你抱着她,她抱着熊。”
“海航,你行了啊,人家可是你救命恩人的妹妹。”
“哎呀,我这不是为你俩感到高兴吗,对了给她的银行卡号是多少,我也资助一下,报答恩情。”
“没事,我来就行了,你要资助你自己想办法。”
“真小气,那我给牙牙寄过去张银行卡吧。”
大师兄又拿出了他和牙牙一起爬山,游玩的照片,两个人笑的那么开心,在照片里甜蜜地挥手向我们打招呼呢,真好啊!
整个寒假,除了护校,我都在家里呆着,每天和庄一一保持联系,庄一一告诉我她把欧阳浩删了,这事欧阳浩没和我提。
护校时,江之琪来看过我3次,想喊我吃饭,我都拒绝了。
江之琪看起来变得有些忧郁了,那股子活泼劲也少了,却更成熟懂事了,她说自己钢琴考级没过,加上又失恋,觉得自己很失败,我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她,看她一个人抹眼泪,递上卫生纸。
都说失恋能迅速让一个人成熟起来,江之琪比之前成熟了很多,看来在爱情方面,她想得很深。
开学后,学校爆出了一个特大新闻。
韩教授将自己的50万国家奖金全部捐给了灾区百姓,帮助他们恢复重建被大雪侵害的农田和家园。
韩教授,那个古板的老学究,那个刀子口豆腐心的好老师,那个心系国家的仁义大师,他是我们最敬仰的人,是带有信仰的敬仰,而不同于对明星网红的单纯热爱。
如果我有这么多钱,我会怎么做?因为我没有钱,所以一定舍不得这些钱。
韩教授自己有大房子,有40万的车,有幸福美满的家,这些都来自于他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和一个普通中上层阶级没有区别。
可这样,他还是很低调。他原本可以不用低调,像个明星一样前呼后拥,像个网红一样天天上镜,可他非要低调,这是他的选择,超越了良心和使命的选择。
随之而来,是韩教授继续召集我们参加国际数学建模竞赛的30组学员,开始参赛。
美赛要求我们在四天四夜内建好模型,给出合理答案并撰写出成型的论文,看起来时间很长,却一分一秒都很珍贵,这是智力、体力、耐力的拉锯战,一个“力”弱都拿不到好结果。
学校安排我们在地方一家五星级宾馆,那里有互联网,有宽松的环境,不用出操,不用点名,没人随便打扰我们。
提前一天到了宾馆,我第一时间问到了庄一一的房间号,她和其他组一个女生先住在一起,等正式比赛再看情况重新安排。
我约她出来走走,借口提前买一些泡面咖啡之类的存货,备好粮草才能放心打仗。
刚出门,就下起了小雨,我们在一起的外出总离不开小雨。淅沥沥的天空,不明朗;淅沥沥的爱情,不干脆。
走到一家超市,我挑了一把黑伞。
“你和女朋友可以直接买情侣伞。”老板娘笑着对我俩说。
“不用了。”庄一一先推辞。
“这是我姐,不是对象,哈哈。”我竟直愣愣地丢出去一个谎言,我看了一眼庄一一,她的脸上有些愠色。
我在大脑中快速反思,我真是个傻蛋,哪有女生喜欢被同龄人叫姐姐的,再加上庄一一已经拒绝了,我还非要画蛇添足。
可我知道,我着急想解释的原因是什么。
出了超市门,我听见老板娘的声音:“真有意思,两个人用一个伞还说不是情侣。”
“我们目前真不是情侣”,可我在心里的解释,老板娘哪里听得到。
走在路上,刚好要过马路,我很顺手地轻轻挽着庄一一的腰,5个指尖轻轻搭在腰侧面曲线的凹点,她走路在晃,我的指尖也贴着晃。
一个姿势久了,就变换成搂着肩膀,一会是手腕搭在肩上,一会是手掌扶在大臂外侧。坚持了一会,我们都感觉不舒服。
我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下来,快接近手时,被甩开了,她似乎是不好意思。这一下,我的手只能老老实实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再想挽着腰、搂着肩都不可能了。
回到宾馆,我说去看看她的居住环境,顺便把买的储备物资拿给她,正好她的室友也和自己的队友出去耍了。
走进房间,一插上房卡,灯全亮了,两张大床上分别堆着他们的行李,庄一一在我身后关上房门。
听见房门锁芯“啪嗒”扣上,我一把抱住了庄一一,右手够着拔掉了房卡,房间一下子黑漆漆看不见了,伞也不知扔到了哪里。这下我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的小手,没有甩开,没有尴尬,自然而然随着我们的呼吸声慢慢进行。
我忘不了黑暗中的那个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