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渐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抹鲜红。
神情有片刻钟的呆滞,随后记忆如同潮水一般,齐齐涌入她的脑海。
花渐雨恍然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死了。
那……她现在应该是在地府?只是,这地府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传闻中的地府是灰蒙蒙的、暗沉沉的,可是,她看到的是鲜红的,就好像是嫁衣一样,红的鲜艳。
还不等花渐雨适应过来,耳边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
“雨儿?你怎么了?”
花渐雨身躯一震。眼睛睁大,一脸错愕,这声音就是化成灰,花渐雨也不会忘记,就是这温润如玉的声音,害她迷了心智,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尸骨无存的下场。
越想越觉得悲哀,以至于花渐雨的身体,止不住的轻颤。
方兰之感觉到了花渐雨的异常,不由的眉头轻蹙,努力掩饰眼里的不耐,语气依旧温润:“雨儿可是害羞了?为何迟迟不肯拜堂?”
方兰之话音刚刚落地,堂下一众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花渐雨如梦方醒,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丹蔻陷入肉里。尖锐的疼痛提醒着她,她这不是在做梦,她确确实实是复活了,而且还复活在结婚的当天。
嘶……
深吸了一口气,花渐雨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大红盖头下的眼里微眯,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坚定和成熟。
既然老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花渐雨一定要好好利用,定将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来为爹娘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而方兰之一直眯着眼观察着花渐雨的神色,见她定定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好再次开口,催促她赶紧完成最后一步:“雨儿是不是累了?那我们赶紧完成最后一步,到时候雨儿也好在婚房里休息片刻。”
花渐雨收起了思绪,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低眉看了一眼身旁翠儿捧着的信物,而后抬手,将信物放在了手里。
方兰之松了一口气,转身接过小厮递过来的信物,薄唇亲启:“雨儿,待你我交换信物之后,你便是我方兰之的发妻,除非雨儿主动交出信物,否则无人可以撼动雨儿的正妻之位。”
花渐雨嘴角的讽刺越来越甚,将刻有她姓氏的半圆弧信物,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而后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方兰之和一众宾客全都懵了,楞楞的看着花渐雨,久久无法回神。
最后还是主持婚礼的礼部侍郎最先反应了过来,礼部侍郎赶紧跪下来,战战兢兢道:“雨郡主,是不是属下哪里做的不好,才让雨郡主如此盛怒,还请雨郡主指出来,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满足雨郡主的要求。”
这是礼部侍郎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花渐雨想要悔婚,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也无外乎他会这样,花渐雨倾慕方兰之是全天下皆知的事实,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方兰之,不仅以死相逼,还差点和父母断绝了关系。
若不是花渐雨连着三天滴水未进,花山岳是断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因此,礼部侍郎和在场的宾客,将花渐雨行为异常的原因,归结为花渐雨又在耍性子。
花渐雨听的清楚,不过,她并未在意。这些议论,比起她在地牢里遭受的苦难,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无视宾客的议论,花渐雨牢牢的捏紧信物,目光大致扫了一圈,发现周围全是方兰之的人,她这边只有她和毫无战斗力的翠儿,而花山岳派来保护她的一百多侍卫,竟是一个没有。想来是方兰之怕出差错,暗中将人清理了。
如此一来,这局势对她来说极其不力,她若是想安然无恙的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翠儿离开,难度系数太大。
不过那又怎样?不试试,她怎么会知道成不成功?虽然她武功不咋地,但是轻功厉害,在夜国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也许,她竭尽全力,能成功的呢?反正现在方兰之还要仰仗她花家的势力,就算她成功不了,谅他也不敢对她怎样。
而且,若是她闹的动静够大的话,说不定花府就会注意,父母正不愿意让她和方兰志成亲,说不定会因为这些蛛丝马迹,而猜透了她的想法,从而将她从这里解救出来。
试一试她有可能抱住自己的清白,不试的话,她就只能任由这个畜生对她为所欲为。
快速的分析过利弊之后,花渐雨不再犹豫,趁着众人还没回神之际,提起翠儿的肩膀,脚尖轻点,动作流利的飞出了方府。
方兰之这才回神,来不及细想花渐雨为何悔婚,赶紧带领手下,去将花渐雨追回来。
无论如何他都得把人找回来,若是这婚结不成,失了面子倒是小事,可是破坏了计划,那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这里,方兰之越发着急,功力提到了极致。
花渐雨清楚的感觉到方兰之的气息越来越近,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只怕这样下去,她连一半的路程都走不到,就被方兰之赶上了。
深吸了一口气,花渐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儿飞行,目光一边儿在搜寻着,企图能想到解救自己的方法。
就在此时,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映入了她的眼帘。
花渐雨眼睛微眯,金色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用的,只有尊贵如皇上皇后这样的人物才可以使用,就算是慕容心,想要穿金色衣衫,也得有皇上的恩准之后才可以。
那到底是谁,居然敢用金色为主色调打造出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
花渐雨努力思考着,突然一个人名闯入她的脑海,那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战神:慕容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慕容夜是在她成亲前三天回的南阳国。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就不记得了,她那时候新婚燕尔,整颗心都扑在了方兰之的身上,整日里不是围着方兰之转,就是想办法讨好方母,以致于方岳山让他参加慕容夜的接风宴,她都没去,而是留在方府照顾染了风寒的方母。
回忆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方母第二日风寒就好了,而且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为此她还纳闷了很久,以方母那势力的性格,怎会因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放弃了结交权贵的机会。要知道,方母那时候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往贵妇群里钻的。
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方母只是不喜欢她,所以给她一个下马威。如今想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还不等花渐雨想出个所以然来,方兰之就追了上来。
花渐雨额头直冒冷汗,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咬了咬牙关,带着翠儿直冲而下。
她前世没怎么关注过慕容夜,对他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不知道她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入他的马车,他会不会震怒。
然而,方兰之和花渐雨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容不得花渐雨再多想下去。
不得已,花渐雨只得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带着翠儿竭尽全力冲了进去。
双脚踏进马车的那一刻,花渐雨才觉得踏实了几分,松开了翠儿,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
好险,刚刚就差一点,她就要被方兰之抓住了。好在最后时刻,她本能的震断了衣角,这才没让自己落入魔掌。
也是因为内力透支的缘故,她的身体遭到了反噬,此刻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钝痛难忍。
不过,那又怎样,最起码她保住了这一世的清白之身。这已经足够了。
花渐雨跪坐着,单手撑地,大口大口的呼吸。
“小姐,您没事吧?”翠儿惊魂未定,一脸害怕。
她想上前扶起花渐雨,可是又害怕伤到了她,伸出去的手,只好缩了回来。
“翠儿,我没事!不必担心。”花渐雨抱着翠儿的脑袋,感受着翠儿的温度。
前世,翠儿是唯一一个在她被关进地牢之后,主动要求去地牢陪她,硬是用自己的瘦弱身躯,替她扛下鞭笞和板子。
然而慕容心怎么会允许花渐雨身边有这般忠心耿耿的丫头,最后慕容心当着她的面,剜了翠儿的双目,然后将翠儿扔到了她身边。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翠儿流血不止,毫无办法。
她深刻的记得,直到翠儿死之前,还一直抱着她,不停地安慰她:“小姐不哭,翠儿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就是这个傻丫头,明明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却还要笑着安慰她。真是……傻得令人心疼。
如今,失而复得,花渐雨激动的红了眼眶,抱着翠儿的力度更大了几分。
翠儿懵懵懂懂,不明白花渐雨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表现的对她这般依赖,不过即使翠儿很好奇,她也没有问出来,而是由着花渐雨紧紧的抱着她。
“还真是主仆情深!”一道低沉如醇酒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花渐雨这会儿也缓的差不多了,轻轻的咽了口唾沫,这才想起她现在还在别人的马车上,于情于理,她也得和人家解释一下。
思及此,花渐雨不再犹豫,扯出一抹假笑,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人儿。
只一眼,花渐雨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