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独剩下擦苏械与娇气,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了?”终究是娇气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三年四个月零七天!”具体到天的数字,此时即便是反应迟钝的人也是应该明白擦苏械的心意,何况娇气本事聪慧之人。
“维哥想知道我离开神山这三年的故事吗?”
见擦苏械没有回答,娇气继续说道
“有长辈和我说黑水城有龙光冲宵,在神山待得烦闷的我便央求母亲让我去看看。我去往那里成为一名修道学院的学生,我在那里见到了底层人物的挣扎和彷徨,也见到了他们的进取和不屈的意志。这三年我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们为了才学书序的的名额使出浑身解数。在这些经历中我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负刀少年,他坚守而又彷徨,我本来在一年前就该回来的,但我舍不得那柄长刀”
“他长得好看吗?”擦苏械听懂了娇气的话,有些怅然的问道。
“与你相去甚远,即便是在人群中也应该是一个吸引不了目光的人。”
“他温柔体贴?”
“不他甚至在和女性说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脸红,也孤独的如同喜欢孤独一般。”
“修道天赋出众?”
“在黑水城那样的一座边城都不出彩,甚至不敢与人争斗,怕祸及家人。”
“那是为何?”
“也许是他的长刀太过出众?”
娇气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在苏杭身找不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来。但不知为何那张普通得让人很难再记起的脸却是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也许是长刀太过出众了吧!
“你回到神山,想必他一定是获得到神都的名额了吧!或者他已经到神都了?我想见见他”擦苏械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普通的人打败了自己。
“不知道,我是被母亲召回来的,就在他们争夺名额之前回来的。但我想他现在也该启程来神都”
“如此普通,却让你如此相信,我要去见他!”擦苏械有些不甘
娇气明白擦苏械的意思,但并没有阻止,他了解擦苏械,但并不是那么了解苏杭,她也想看看
擦苏械离开了王家,娇气没有相送。
此时娇气又站在了那有如烈焰盛开的紫薇花的庭院,王母躺在藤椅里,一如初时。
“在收到铁慧转给我您召我回来的当夜,我也用了天算,我再那夜看到了神都的南山”
铁慧是跟随娇气去往黑水城并负责保护她的人,否者如何能让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姑娘独身去往边城。
“我的天算也看到了南山,但也看到你在南山哭泣,好像是为了一把长刀哭泣,所以我希望你回来。”
王母躺在藤椅里轻轻的晃着,没有睁开眼。
“母亲以后不要在动用天算,对您身体不好,您老得有些快了”
“如今我用天算看到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我也不再愿意动用,毕竟我不是您姥姥那样的人,只是希望你安好。你来得这么快,却不知擦苏械是哪里不好?”王母声音有些悠远,仿若叹息一般的说道。
“我太了解他,自然也了解他想要日日与我在一起。只是我真的太了解他了!”
娇气蹲下身子,抬头,穿过紫薇花的缝隙看到了太阳,有些刺眼。
“也不知道擦苏械背的伤疤在阴雨天是否会隐隐作痛?”
“想来是不会的,宗怎会缺少多兰朵丹妙药和医道高手”
娇气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却不想自己明白母亲的意思。
“哎”
一声叹息,悠远而无奈,声音穿过紫薇花,仿佛也在燃烧
苏杭静静的站在小溪边,小溪的对面有一座被竹林掩盖的房子,房子里有个老妇人,应该是在喝着茶吧。
那是他的家和母亲,那里有他的童年,还有他童年的挣扎。苏杭幼时丧父,那里也有他母亲的青春和寒夜的泪。
本来今日是来告别的,但是他不敢过去,他怕见到老妇人的眼泪,他怕见到后就在离不开了,此时胸口有开始隐隐作痛了,昨天那里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终究是没有勇气跨过那条小溪,转身离去,背的长刀有金光闪过,照亮了一个老妇人的瞳孔。她站在一个苏杭看不到的角落,流着泪,带着笑。
“昨日你闭门不出,不知有什么是可以帮到你的吗?”若若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苏杭道。
“只是肋骨断了两根,疗伤没有注意到外面,抱歉了”
想起昨日苏杭那如同地狱过来的双瞳,若若明白他不想说,所以不便再多问。
昨日昨日生死一线啊,苏杭心中想到。
大部分人都认为昨日苏杭眼中彷如实质的红光是由于功法或者是那身凶戾的盔甲外显的原因,有两个人在怀疑一个是不怕死还有一个就是若若。当然苏杭更加明白,原因是盔甲,但不是外显,因为那一刻的自己几乎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愤怒所惑,而后迷失,待醒来时胸口已经被敲断了两根肋骨。
被愤怒所惑,那么便是心声,但苏杭清楚的记得他脑海中有声音,所以他匆匆离去。
想起雪原中如同神魔一般,黑气弥漫了半个天空的怨气。苏杭有些明白,也有些担忧。
他将混沌支甲召唤出来,站在那里。此时的混沌支甲没有擂台的暴戾疯狂,只是泛着黑色的光芒,有些神秘。
混沌支甲找不怨念,没有怨气的气息,但昨日脑海中的声音如同梦魇。
苏杭在沉思,昨日虽是乘虚而入,但自己迷失后,其势浩荡,仅赤手空拳就便让不怕死辛苦建立起来的势均力敌,顷刻间便崩崩塌溃败
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此时门外有若若的呼喊,不及理会,也不能理会。
每一步踏出,地面皆有符文留下有,有光芒闪过,苏杭越走越快,留下的符文交相闪烁,而后连成一片。
待苏杭停下,九宫阵成,最后一步踏在中五,闭眼,双手飞快结印。
印成,苏杭睁开双眼,眼中仿佛有赤色的火焰喷射而出,而后离位也燃起了火焰,肆意的焚烧着混沌支甲,但除了一开始灼出一缕黑烟,之后再无变化。
混沌支甲依旧幽深,如同万年玄冰,与炙热的离火交相辉映,没有任何异常。
苏杭双目映射着杂乱的火,脑海中思绪也是一般模样。混沌支甲泛着寒光,倒影着赤色的火焰,苏杭看得有些出神。
恍惚间,他在黝黑的甲面看到了一抹金光闪过。
苏杭觉得胸口断掉的肋骨更疼了,仿佛刺穿了一些什么东西,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忍不住握住了身旁的长刀。
“砰!”
一声轻响,长刀砸进了离火中,跌落在混沌支甲的脚旁,长刀金光炽烈,隐隐有一张脸浮现出来,苍白中带着阴柔。
“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苏杭忍者胸口的疼,口诵真言,离火更加旺盛,长刀的金光快要被赤红的光芒所掩盖。震颤着,悄然的靠近混沌支甲。
就在长刀将要靠近混沌支甲的时候,混沌支甲失去了踪迹。在火光中隐现的脸庞做厉吼状,却是没有声音发出。
苏杭脑海中有凄厉的谩骂和吼叫,不为所动,手中结印的速度不减,火焰分开不在以杂乱的方式焚烧,火焰分开自成阵法,均匀而暴烈。
脑海中的声音渐次弱了下来,谩骂也成了求饶。苏杭不曾停下来,阵法平淡的而稳定的运行着。直至将房中烧的静寂无声,脑海中也是安静下来,即便如此,离火仍旧在旺盛。
苏杭信手在虚空中勾画着,有符文浮现,而后印在他身,再消失在体表。
挥手间将地的阵法收了起来,离火也终于熄灭。苏杭觉得胸口有火在烧,仍不住咳嗽了起来,嘴角有血。
苏杭眯起了眼,那柄自小就跟着自己的长刀在离火的焚烧下,好似更加的锋利,连十二岁的时候在刀口留下的一道缺口都消失了。
现在苏杭想要就这样晕过去,不管不顾,但不行也不能。差一点就被剥离在那些美好的回忆当中,即便那里没有痛苦,安逸舒适,如同一片永乐的净土,但那并不真实。
那里有自己六岁前所有的美好,但是那里没有那个常在溪水里浣衣的老妇人,也没有她泡的哪壶浓茶,没有霸气张扬的多才是,更没有那悲天悯人的白衫女子。
想到白衫女子,嘴角有一抹笑容绽放,但不过瞬间就就换了一抹惆怅,因为白衫女子的手牵着一个漂亮帅气的少年,少年嘴角有嘲讽,胯下有濡湿。
苏杭忍住了胸口撕裂的疼痛,抓起了长刀,眼神凌厉如刀,他在等待,能蛊惑自己,并差点让自己不能醒过来,那么一切显得太过容易了,他自己从小便生活在底层,见过太多的肮脏和尔虞我诈。苏杭不愿意自己奸诈但也不愿意奸诈倾泻在自己身,见惯了肮脏不代表自己也要肮脏。
他就这样站着,手持着长刀,仿佛是在和谁对峙,但是他面前一片空洞,只有一面墙。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杭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出现重影,室外的天空也开始变得灰暗。他在想自己想必是多虑了,自己现在需要疗伤和休息,那么便闭眼吧。
苏杭拖着重伤的躯体强撑的眼帘终于是闭了,在他倒在地的时候,有金光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印着嘴角的鲜血
金光构成了一张脸庞,谨慎的看着闭眼的苏杭,金光构成的脸惟妙惟肖。没有任何动作,金光也渐渐黯淡下去,而苏杭也好似昏迷了过去,眉头也应该是因为疼痛而皱着。
金光在不经意间完全脱离了长刀,形状随意的变换着,时而似小兽,时而如利兵,时而又回到那张人脸。这样来回变换着差不多一刻钟时间,即便是金光化作的利刃悬在他的眉间,也是没有更多的反应。
也许是终于鼓起足够的勇气,金【】光肆意的宣泄,化作一柄凌厉的长剑呼啸件刺向苏杭的眉心。
金光长剑可以划开苏杭的头颅,应该划破他的头颅。但是没有,不是金光长剑改变主意了,是有万千符文将它包裹。它在奋力挣扎着,他相信只要它再冲击最多十次,那么这些符文就会破碎,自己之前所有的示弱都贱有所建树。
苏杭睁开的眼睛告诉它,自己在编制着的陷阱和牢笼,他也是,不过是自己一头扎进了对方牢笼,而他则守到了最后的胜利。
束手待戮除了幼时的游戏便只有愚昧的村夫在看到未知恐惧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金光自然不会是。
长剑的金光炽烈如正午的烈日,不可逼视。知道这是决定性的时候,金光如同义士的慷慨赴死,仅仅是一次撞击就在符文的包围中撕开了一条口子,伴随着金光的壮烈,下一秒便应该是自由吧。
终究是记住了那万千的符文,忘记了睁眼的苏杭。金光撞破符文,也一头撞进了一柄长刀。金光在长刀中待过好多天,它相信几遍是自己闯进去,离开也不过一瞬间。
但离开是需要一瞬间的,苏杭自然不会给它这一瞬间的,长刀中早已布下了离火构成的困阵。困阵不能永远将金光困在长刀中,如果加万千符文就可以了!
被金光撞破的符文重新排布,而后尽皆印在了长刀。
长刀剧烈的震颤,企图挣脱苏杭的手。苏杭让自己的真气肆意的奔腾向长刀,嘴角的血也在肆意的留着,胸口断掉的肋骨也是放肆的宣扬自己的存在,但苏杭不能愿停手。
就在体内的真气就要宣泄一空的时候,苏杭内心在嘲笑着自己。刚刚金光是要逃走吧,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不愿它逃走,即便是现在真气就要消散一空的时候,也是不后悔,也不知固执由何而起
苏杭没有再输送真气,他打算留最后一点来自行泯灭掉自己的多兰朵魂,消散于天地之间,总比迷失在那些虚妄的回忆中真实一些。只是有些有些事情来不及知道结果了罢,比如说谁能降住那霸气张扬的多才是,还有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来是否有怨怼,其他还有其他没有了吧,哦还有不知道喜欢着白衫的猜猜心中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算了不去想这些事情,让自己消散的舒服些吧,只是胸口的痛真是让人厌恶啊,还有那炽烈得如同烈日的金光在身旁闪烁,难道是为了炫耀么?
最后再抚摸一下长刀吧,这把自己父亲唯一留给自己值得纪念东西,也让这金光更快的占据自己的躯体吧。
手指拂过长刀,也一并看到了刀内的世界,却是断了泯灭自己多兰朵魂的想法,看来这金光是离不开自己的长刀了。
离火布置的阵法在困住金光的同时也在焚烧,竟是将长刀和部分金光熔炼在了一起,现在无论金光怎样挣扎都是毫无建树,此时也徒劳的挣扎着。
“造化弄人啊!”
苏杭想要大笑,却是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服下一粒丹药,苏杭想要用最后的真气将药力化开来,却是有看着手中装丹药的瓶子有些出神,连着手的动作都慢了一些。这是猜猜去到不怕死身旁,路过自己身旁时隐晦的交到自己的手。
知道自己想多了,苏杭自嘲的笑笑
苏杭在用阵法隔绝了长刀,虽然阴差阳错下,长刀和金光部分熔炼在了一起,但并没有完全融合,自己现在觉对不能让它影响到自己的疗伤。
闭眼,明天自己去解开那些自己想要知道的谜团。
马蹄踏过黑水城的街道,溅起了昨夜一场春雨的积水,有血滴落,染红了那摊雨水。
黑水城北,所有去往神都的人今天都会在这里告别老院长,待苏杭和若若跃下马的时候,那里已经等着三个人了。
一身黑衣的张放背负着一把硕大的镰刀,两头的刀刃泛着寒芒,如同地狱走出的死神。而与之对应的是两名着红衣的男女,喜庆的如同刚刚拜了堂。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好一幅美好的画面。
张放伸手递拥有一个瓷瓶给苏杭,手继续的往前伸,想要擦掉苏杭嘴角的血迹。但终究是没有做,手在途中便收了回来。
苏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张放似乎有一些情绪需要宣泄。
“这药是猜猜偷偷给我的,她担心相见尴尬,和不怕死提前离开了!”张放似乎为了掩饰一些什么,偏过头道。
“我想知道你不愿说的,你知道的,也许我是这个世界最了解你的人”苏杭盯着他,眼神如同可以看破一切。
张放的手终于是放在了也苏杭的嘴角,擦掉了那几欲滴落的鲜血,完全不在意一旁眼生怪异的若若。
明白张放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今天行为如此孟浪,显然是什么事情刺激所致的了。苏杭将张放带到了角落,静静的等待他将想要说的都说出来,有些事情应该给足空间,而不是给予压力的追问。
他看着张放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倾诉。张放每次都说苏杭是他唯一的朋友的,仔细想来自己又能好多少呢?寂寞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何尝不是一种大自由呢?
一段并不漫长的沉默,却是让远远投过好奇目光的若若急得抓耳挠腮。张放突然拾起目光看着苏杭,炽烈的让若若觉得这就是真爱的错觉。
“那日听说你的事情的时候,我在一片莽荒古林中赶了回来”张放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听着便让人增添无限的信任感。
“古林中你是怎么接到黑水城的消息的?”苏杭疑惑道。
“十五岁的时候我被证明是张家旁支,是张莽的表弟。张莽也不是什么素人,张家是黑水城往东五百里的柳城的一个世家,在当地颇有地位。”
“从未听你说起过呢?”苏杭有些疑惑道
“十五岁之前如同狗一样生活在底层,一日展现天赋就是世家的人了,但我就是一个孤儿!”
张放两岁的时候被父母带到了黑水城,当时其父已身受重伤,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更为可悲的是张放四岁时,其母由于丧夫抑郁成疾,再加曾经的困苦和颠沛流离,也在不舍幼年张放的目光中去往天国。自此张放流落街头,与野狗抢过食,同瘸腿流浪汉依偎取过暖。如果张家的人永远都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只会勾起心中的痛和滔天的恨意。
“你恨他们,可是他们可以资助你走得更远”苏杭叹了口气,想要把他劝下来。
“我张放孤身一人,未来也可以笑傲九天!何须张家这样一个小世家的资助!”
“但是还是取了他们的消息渠道!这样你会被动的”
“消息只是我和张莽的私人交情,于张家无碍!”
张放眼神深处有挣扎,但掩藏得很深,前路即便尽是霍乱与苍凉,但自愿一己担之。
“那只是幼年时的一个馒头,你做的太多了!”苏杭一叹
“对现在的你我来说确实不过一个馒头,但那年你我都是四岁,它真的就只是一个馒头吗?当年你给我馒头后,我其实跟踪了你一天,当然是没有恶意的,我知道了那个馒头便是你一天的伙食。即便当时我瘦弱的即便是一条土狗都打不过,但我想要保护你,一如现在!”
张放眼神深处的挣扎已经消失了,坚定而执着。
“我知道劝不下你,但你终究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吧!”
“哎离此地十里处有一座雁鸣山,有一个老者在等着我,他希望我去”
“为何不愿意?”
“你的肋骨断了两根!”
听去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却是各自明白的。张放因一饭之恩,对苏杭扮演了一个忠诚的护卫者,但护卫者需要实力,他口中十里外的老者就是一个途径,但是那将需要离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