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恣一听有好酒，迫不及待地跃上墙头，坐到夏昭华的另一侧。“有好酒也没忘了我，果然够意思。”

“我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虽然不够聪明，但我还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的。”

“等等，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不必在意细节，来，喝酒喝酒。”他若是聪明，便不会被夏念君利用，半路去找她麻烦。那次如果不是占梧及时出现，她可能就会有损伤，那她与将军府的仇便结下了。

“你怎么想到坐在墙上喝酒？还别说，真是一番不同的风味。”

好像她只是过来叫人的，不知怎么就坐下了，再然后占梧便坐下了，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嫌解释起来麻烦，便说，“都说了不要在意细节，还有人喜欢在屋顶上喝酒呢，最重要的是酒和喝酒的人，不是在哪儿喝。”

李恣惊奇地看着她，“我发现你说的全对。”

夏昭华傲娇地摇晃着脑袋，趁着管家不在，偷偷把梅子酒换了。占梧伸手去抢她的酒坛子，“管家说过，你不能饮此酒。”

她也紧抓着不放手，“将军听错了吧，管家明明说只要我不摔下去就行。”

占梧摇着头，“你酒量不好，不宜喝烈酒。”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他下意识地把语气放得柔和。

倒是李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并未多想，他也发觉，眼前这个小公主与他先前的认知有所差距。她只是有些任性，有些得理不饶人，但同时她也是一个爽朗聪慧，偶尔也天真善良的姑娘，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就是因为我酒量不好，所以应该多练一练，否则下次找谁陪你们喝，将军说呢？”

占梧脸上现出隐隐的笑意，“你这招对我没用，我只问结果，不听解释。”

“哪有你这样的，要不你说说，什么招对你管用，我再试试？”

“什么招都不行，不能喝。”

夏昭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见他真的不为所动，对着他那张脸又生不起气，只好转过头对李恣发难，“别喝了，把酒还给我，我要回家了。”

李恣抱着酒不还，“哪有你这样的，送出去的酒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我不管，我才不要看着你们喝。你们不让我喝，我全搬回去自己关起门来喝，”

李恣从她身后探出半个头，商量着帮她说话，“阿占，你就让她喝一点嘛，上回她也喝了大半坛，不照样生龙活虎的。”

夏昭华赞同地直点头，无比期盼地看着他，“将军，我一定不会喝得比上回多，我今日还要回宫的，有分寸的，你放心。”

“平常一见面不是吵嘴就是打架，今日为了一坛酒，你俩居然一个鼻孔出气？”

李恣趁着夏昭华不注意，怀里揣着原来的酒，又顺了一坛在手里，快速地从墙上溜走，“你们慢慢讨论，我去找十三他们。”

夏昭华气得想拿东西砸他，可是手里除了酒再也没有别的暗器，气呼呼地说，“李子，你个没义气的小人，看我下次还请不请你喝酒。”

李恣怕到手的酒被她要回去，早就跑得没影了。

她和占梧的手还在互抢着同一坛酒，她伸出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扯住他的袖子，轻轻地摇晃，“将军，我就喝一点点，你若是发现我有醉意再拦我也不迟。”

在她眼神中，他一点一点地软化，最终放开手，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在撒娇耍赖方面很像他的安安师妹，让人硬不起心肠，不舍得她伤心失望。

她展颜开怀一笑，像极了朝阳下摇曳的花朵，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谢谢将军，我就知道将军心肠好。”

“不拦着你喝酒就是心肠好？”

她仰头喝了一口，眯着眼细细品味，“将军心怀天下苍生，救了黎民百姓，所以将军心肠好。”

他将坛子里的酒轻轻摇晃，“或许我是为了名利？”

她抿着嘴笑开了，“那将军为何对那些送上门的好处拒之门外？”

“我看不上罢了。”

“那么我呢，我这个当朝最受宠的昭华公主，国主和帝后的掌上明珠，煜王殿下和玉衡公子的宝贝妹妹，将军看得上吗？”

占梧自顾喝着酒，对这个问题沉默了。

夏昭华也不在意，她不过是顺口问了出来，答与不答都不影响她的心境。外面对她的评价她心里清楚，她自嘲地打破沉默，“将军应该更喜欢念君姐姐那样温柔端庄的女子吧，像我这种刁蛮任性蛮不讲理的女子，常人只会避而远之。”

“昭华公主与小玖姑娘大不一样。”

冷不防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愣了一下，继而低笑了一下，“将军真会说笑，昭华便是小玖，小玖也是昭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昭华和小玖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同一个人，只是称呼不一样而已。只有她自己内心清楚，当她是昭华时，她是公主，她可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当她是小玖时，她学着做一个普通人，敬爱家人，尊重朋友。

占梧深深看了她一眼，“都很好。”

“你看，我就说将军心肠好吧，话虽不多，安慰人却很有效。将军，你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个很无趣的地方。”

“难以想象世上还有比这皇城更无趣的地方。不过我觉得将军说错了，我觉得能有将军和李子这样的人成长的地方一定不会无趣。”

“何以见得？”

“你看那座皇宫”她手指着皇宫的方向，“在无趣地方长大的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嚣张，一样的高高在上，对比自己地位高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日日都想着将别人践踏在脚下。我有一事很好奇，念君姐姐在进宫前与现在是一模一样的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并不了解她。”

“哈哈，我早知将军的答案，或许我应该问李子才对，可惜他跑得太快了。”

“李恣性子冲动，口无遮拦了些，对女孩子常常怀有怜惜之情，特别是漂亮又柔弱的女子。”

“将军这是告诉我，他的话做不得准吗？”

“这是事实。”

“将军和李子的性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难想象你们是怎么凑成堆的？”

“从小一起长大，他年纪略小些，自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要守，便如同你一般。”

在她看来，世上太很多规矩的地方都不太有趣，“既然将军不喜欢那个地方，便不要回去了。天下之大，以将军的才能，凭君纵横。来，喝酒。”

占梧与她喝了一口，“小玖姑娘说过会有分寸。”

她放下酒坛，丝毫不拖泥带水，“不错，这样微醺的感觉刚刚好，谢谢将军陪我喝酒。”

他欣赏这样的她，克制有分寸，豪爽利落，“谢谢你的好酒。”

她指着墙根之下没有喝完的酒，“将军若是不嫌弃，这些便是我今日的谢礼。”她切换成站立的姿势，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是微醉的状态，一时不稳，身体一歪就往下掉。她吓得“啊”了一声，闭上眼睛，忘了提气。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在她落地的一瞬间占梧先接住了她。她睁开眼，眼中是放大了的俊美容颜，这容颜由于酒气的浸染泛着人间的烟火气，更加地迷人心醉，让人沉溺其中。

占梧扶着她站稳，“看来管家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她的手揪着他胸前的衣物，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对……不起，谢……谢你，意……意外……”

她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见到他时不曾出现过的陌生情愫。但这情愫他却并不陌生，他在很多人眼里见到过，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冷下来，松开手后退一大步拉开了距离。

她被他的动作惊醒，眼中瞬间恢复了正常，“多谢将军出手。”

他也暗暗松了口气，“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