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华找了个无人的猎屋换回女装，不过面具依然戴在脸上，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也带上了帷帽。西夏民风虽然开放，但女子上街带帷帽的也不少，所以她这样的打扮与街上普通的女子相差无几，便不会引起怀疑。

她已经三年未着女装，这一下子居然有些不习惯。

阿药为她打理好衣裳，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点点头说道，“穿上男装是骁勇善战的翩翩少年郎，换上女装是娇艳欲滴的绝色美人，我家小玖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满脸伤疤的是丑八怪，不是少年郎。”

“我知道是少年郎就好了，若你是男子，我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赖上你。”

“哦？那师兄呢？”

“师兄？师兄都要靠边站。”阿药对着她很认真地说，“在我心里，你比师兄重要得多。”

阿药说的这话夏昭华深信不疑，估计在师兄心里也是一样，他们都把她看得太重了。她沉默了一下说，“阿药，这次回家后就把你和师兄的婚事办了吧，你们要幸福快乐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我接下来会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不会再让你们一直陪伴着我了。我希望流浪累了之后回到谷中，能看到你们的孩子出世，或许还有机会看着他长大。”

阿药的鼻子有点酸，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定会的。”

“傻姑娘，走吧，该启程了。”

与阿药同行永远都不会寂寞，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会找各种话题拉着她一起聊。快到下一个城镇时，她望着空旷的四周，好奇地问，“小玖，你说神将大人在我们附近吗？”

“在的。”虽然看不见他的人影，但夏昭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说来也奇怪，她捕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浓浓的心安伴着她。

“神将大人也太厉害了，他是怎么做到的？”阿药惊奇连连。

“这你可难倒我了。”

“那我问了难不倒你的问题。”

“嗯。”

“神将大人对你是否余情未了？”

夏昭华一愣，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不曾有过情，谈何余情。”

这回换做阿药愣了，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占梧都像满腔深情错付的模样，怎会无情？

“小玖，你看事情向来通透，总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冷静地分析每一件事。可我觉得你这次看走眼了，我不知道你与神将大人有什么的过往，但他对你的在意、包容、深情，我都能看得出来。”

“往事种种，不提也罢。”

“小玖，你在逃避。”阿药一眼戳破了她的谎言，“他是堂堂的墨衣神将，若是无情，他何须如此百般忍让。”

“他不过是愧疚罢了。”

“若只是愧疚，他有无数种补偿的方法，何须……”

“阿药！”夏昭华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谈这个。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是在逃避。不管他是真的有情也好，愧疚也罢，我都不愿接受，我未来的路没有算上他。”

阿药见她动了气，不敢再多劝她，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解开她的心结，不能让她一直孤单下去。

芍药谷位于西夏的南面，她们现在由北往南走必然会途经夏京，这里便是离夏京最近的城镇，景川。

夏昭华还是公主时便听说过景川城，这里也跟夏京一样繁华，科考之后无法在京留任的官员会通过各种关系申请调任到景川来。她在她父皇和三哥口中经常听到这个地名，所以乍一进城，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城里的街道与夏京相差无几，人来人往得热闹非凡。阿药从小在与世隔绝的芍药谷长大，后来又跟着她流连在边境城镇，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对此地充满浓浓的兴趣。

“小玖，这里好热闹啊！”

“是啊！”夏昭华也不禁有些感慨，才不过三年，从前的日子却恍惚如上辈子，遥远而不真实。

“我们今夜在此处落脚吗？”

“你要是喜欢，我们多停留两天也无妨。”这里毕竟不是夏京，她不用怕碰到熟人，而且她们也不赶时间，玩一玩未尝不可。

夏昭华用假死迷惑敌人之后日子变得太平，再加上有占梧在暗中相护，所以逐渐放松下来，不再时时警惕。她偏头顾着跟阿药说话，没有留意到有一人经过她身旁时浑身一震，那人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三年前，赤炎跟着夏煜衡回到夏京便一直在夏京附近活动，今日也是按照惯例前来景川巡视。他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身形跟小姐如此相像之人，若不是知道小姐早已香消玉殒，他绝对会认错。

赤炎刚回到德善堂，看到迎面而来的夏煜衡，惊了一下，“公子，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想来看看，这里的德善堂越来越有夏京的模样了。”

夏煜衡不管多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德善堂转一转。赤炎知道，他放不下小姐，只要与小姐有一点点擦边的东西，他都会搜罗进府里珍藏起来。

这三年来，云华府多了很多姑娘，她们有些是眼睛像小姐，有些是笑起来像小姐，更有甚者是吃东西的神态像小姐。只要她们愿意，夏煜衡都把她们带进府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有那不安分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仗着眼睛跟小姐有一点相似便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想勾引公子。殊不知，当哥哥的岂会对妹妹生出龌龊的念头。最终，她的眼睛永远留在府里，其他的部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景川真的和夏京很像，连身影都很像，属下刚刚差点以为小姐死而复生了。”

“嗯？”

“属下刚刚在街上与一位带帷帽的姑娘擦肩而过，那姑娘的身形、背影像极了小姐。”

“左右也无事，带我去看看。”

而另一厢，夏昭华和阿药刚刚入住客栈，凳子还未坐热占梧便出现了。阿药拍着胸口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大人，你下次现身前能不能先知会一声，我胆子小，经不起吓。”

占梧的脸色有些不悦，但仍然点点头。

夏昭华给他倒上一杯茶，“发生什么事？”

“你五哥正朝这边来。”

“五哥哥，他怎么来了？他发现我了？”

“他一个手下发现了你的身形，他估计是要来带你回府的。”

夏昭华更加不解了，“为何？”

占梧也刚知道夏煜衡有收集女子的癖好，他犹豫了许久，“你走后，他只要见到某一点跟你相似的女子便把她们带回府。”

夏昭华沉默下来，她原先打算不再见夏煜衡，既然已经把羁绊从他心中抹除，就让他放手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他从前为了她，忍了让了太多人太多事。

可现在看来，他非但没有放下，反而陷入魔怔，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如果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会联系他，何至于等到现在。

占梧见她的神情，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对谁都仁慈，唯独对他狠心。他的声音很低沉，“你想见他。”不是疑问的口吻，而是笃定。

“我还没想好，见机行事吧。”

这已经相当于肯定，夏煜衡把她刻进了骨子里，见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见了之后呢？”

“见了之后，我安好，他便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