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昭华提着酒坛上了屋顶，对着夜空独饮，月光下投射出她的身影清冷孤单。

占梧来到她身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她却瞬间察觉到来人。

她勾起嘴角一笑，“你来啦。”

他在她身旁坐下，“你的酒量愈发好了。”

“在军中，最少不了的就是酒了。”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指着隔壁将军府的屋顶，笑着说，“还记得吗？你说屋顶是喝酒圣地。”

“记得。”

“其实我不喜欢在屋顶上喝酒，太空旷太安静了，连美酒都带着孤独的味道。我怀念当初围着火堆吃着烤鱼喝着酒，停不住的欢声笑语。”

“想吃烤鱼？”

她歪着头问他，“可以吗？”

占梧摸摸她的头，“你以后可以直接说。”

“想让神将大人动手，总要准备好说辞才行。”

“不用，我会心疼。”

经过几次的试炼，夏昭华的脸皮已经变得厚了许多，像这种程度的撩拨她已经可以把持得住，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占梧的行动力超乎她的意料，他很快地搭建好火堆，处理好生鱼，连她要上手帮忙也被他拒绝。“你在一旁等着吃就好。”

“我也想体验一下动手的乐趣。”

占梧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是不好意思干等着吃，还是真的想试一试？”

夏昭华干笑了两声，“一半一半吧。”

“想生火，还是想杀鱼？”

不管是生火还是杀鱼，现在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难度，这三年来，她不知生过了多少火，杀过了多少鱼，不仅仅是鱼，还有兔子、山鸡等等各种野味。

“都你来，我在旁边给你打下手。”

“好。”

他生火她便递柴，他杀鱼她便舀水，两个人分明是第一次合作，却默契得仿佛练过千百回。

没过一会儿，阵阵鱼香从火堆之上散发而出，夏昭华吸了吸鼻子，感叹道，“好香啊！”

她紧紧地盯着烤鱼，见他不停地翻面，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即使是已经失去味觉的她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鱼已烤至金黄，占梧以内息将火灭掉一些，正以小火慢慢收尾。

夏昭华咽着口水，忍不住伸出手，想将属于她的那条鱼拿下来。手在半空便被握住了，占梧好笑地看着她，“还没熟透，差一点火候，再稍微等一等，嗯？”

她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手，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鼻尖充斥着烤鱼的阵阵香味，这种看到闻到却吃不到的感觉实在太差劲了。

“好了。”

占梧的话宛如天籁之音，拯救了她的煎熬。她迫不及待地接过烤鱼，正要上嘴，再次被他制止。她不自觉地撅起嘴，看着他的眼里充满着疑惑和不满。

“不是不让你吃，小心烫……”

她娇嗔地嘟囔一声，“知道啦。”

她满心欢喜地咬下一口，然而想象中口齿留香的美味并不存在，不管鼻尖萦绕的香味有多诱人，一到她嘴里只是味同嚼蜡。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借着烤鱼的遮挡，她很快调整过来。

她重新扬起笑脸，朝他竖起大拇指，“神将大人的手艺果然非同一般，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大厨。”

她一闪而过的异样怎么瞒得过占梧的眼睛，他的心像被火烤一样冒起阵阵疼痛。见她装作若无其事，他满心无力。

“你喜欢便好。这鱼鲜嫩，外皮已被烤至金黄，入口酥脆，内里鱼肉经过小火烹饪，咸淡适中，丝丝入味……”

占梧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述说着烤鱼的美味，她好像真的能感受到他描述的那种口感和味道，不知不觉地吃完一条鱼。

“阿湛，谢谢！”

“嗯。”

她跃上大槐树的枝头，斜靠在枝干上，低头看着他。占梧福至心灵，跟着她踏上树枝，与她一起背靠着树干。

酒足饭饱，她透过槐叶交错的缝隙遥望夜空，点点星光散落在夜空无垠的角落，在黑暗里努力散发着光芒。

“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迷失本性，权利，还是欲望？”

“权利能够满足欲望，有的人在享受过权利带来的名利和地位后，一旦意识到将要失去，便容易性情大变。”

“我想不通，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国主，我一直以为他是以国家为重，以百姓为先的好帝王，可现在……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玖，每个国家，历任帝王，无论年轻的时候多忧国忧民，在老了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难以接受之事。你父皇意识到自己老了，所以他开始害怕，怕失去权势，失去地位，失去生命。”

“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吗？”

“可能在他眼里，只有凡人才需要历经生老病死，他更希望追求的是长生不死。”

“能够来这世上走一圈，经历一场红尘俗事，尽自己应尽之责，护得住想护之人，已无憾。”

占梧心一颤，他不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如果他还不知道她身体的真实情况，他会认为这是她的胸襟和豁达。但这些话在他现在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她看淡了生命，也预料到了死亡，她在随时准备着死亡。

一想到他会再次失去她，他心中涌起一股恐慌，一颗心吊在半空中来回飘荡，落不到实地，寻不到归处。他握住她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住，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心安。

“怎么了？”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夏昭华没有躲开，但她更讶异于他的不安。

“没什么。”夜色是他最好掩藏的保护色，她做不到像他那样在黑暗中仍可清晰视物品。

她的心可以感受得到，不过既然他不说，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选择尊重他。

“所有的事情办完之后，你想去哪里？”

“去见识见识传闻中的姬家，想去看看北陵的冰天雪地，还有广阔无垠的沙漠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太多太多造物者的恩赐，都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我想陪你去。”他这话说得过于小心翼翼，担心再次被她拒绝。

“好啊，有你在，我想我一路上都不需要操心吃的住的。”她侧过头，调皮地眨眨眼，“神将大人不介意操劳这些小事吧。”

他抬起手摸着她的头，低声轻笑，“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