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华睡着之后,占梧在药房找到药老。
“小玖体内的火毒怎么样了?”
药老摇着头,面色沉重地说,“比我预计的要糟糕许多。”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过是被烧伤了而已,体内怎么会有火毒?”
“当日我从驿站救出她时,她的脊椎以及身上多处神经线均有损伤,我可以保住她的命,却难免落个半身不遂的后果。她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她那么聪明,已经意识到即使我全力救治,她也站不起来,离不开轮椅。她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变成一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偶人,完全没有生的意志。”
“我无法,只好以冰狐之血为引,封存她体内残存的火毒,提前消耗她大量的生机,才让她重新恢复了鲜活。但人的生机是有限的,过度的消耗会让她的身体提前衰败,她现在体内的生机流失太多太快,如果再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恐怕……”
占梧不想听恐怕,未说完的恐怕他不敢问出口,他怕他一问出口就得到确认的答案,他不敢,不敢。
“难怪她的身手较之三年前精进不少,药老的方法就如同当初教她破心海穴强行提升功力一般。”
药老震惊地看着他,“她什么时候破过自己的心海穴,老夫从不曾教过她。这种对身体伤害性极大的旁门左道,老夫怎么可能让她学?”
占梧闭上眼睛,哑着声音说,“三年前,冬猎场上,为了救东君扬。”
“胡闹,她一定是趁我不注意翻看我的医书了。”
“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有多长时间?”
“这三年来,阿药和冰狐一直跟在她身边,我一直用冰狐之血调养这她的身体。按理说,她的身体不至于破败到这种程度,方才听你说她的心海穴已破,老夫才想明白。当初老夫检查过她的身体,竟没发现她心海穴有任何异样。”
“是我,当初我发现了之后及时以内力温养一段时间,只要不再触及,对她的身体应是无太大影响。”
药老无力地叹气,“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她还有多久?”
“两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
“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这三年来,老夫寸步不离这药房,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毫无头绪。”
他痛苦不已,“她知道吗?”
“她只知道自己身上有火毒,这个瞒不住她,我们方才谈论之事老夫谁也没说过。姬家小子,老夫之所以对你毫无保留是因为老夫看出来她认定了你,若你接受不了就赶快离开,不要再让她深陷下去。”
占梧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她知道的,她早就意识到了,所以她只给他留了一年的时间。以她的性子,期满之日,她一定会做出让彼此都痛苦的决定,然后独自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
“药老放心,无湛以姬家的名义对天发誓,此生定不负她。也请药老答应晚辈一个请求,阿芍和阿药完婚之后,晚辈想带她回一趟姬家,请晚辈的师傅替小玖看看。”
“你的师傅是?”
“竹隐老人。”
“原来是他啊,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机会。”
“半个时辰了,她差不多快醒了,晚辈先行告退。”
“去吧。”
占梧回去时,夏昭华已经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阿湛……”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和沙哑。
他倒了杯水凑到她嘴边,她现在已经习惯就着他的手喝掉。他刚想起身把杯子放回桌上,冷不丁被她抱住了腰身。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小猫似的蹭来蹭去,“还困……”
他随手将杯子放在床边的矮榻上,摸了摸她的头说,“乖,不能睡太久,否则夜里该睡不着了。”
“嗯,不睡了,就靠一靠。”
“好。”他轻笑,眼中溢满不可思议的柔软。
“阿芍他们明日便回来了,你不是一心准备帮他们办婚礼吗,我们得出去买点东西回来装饰一下,总要有成亲的样子。”
她强打起精神,掀开被子下床。占梧及时制止了她,“你慢点,我拿了外衣你再下来,小心着凉。”
“哪里有这么娇弱,以前在战场上经常没披外袍就出去了。”
“以前我不在,现在有我,以后有我在身边,你都是弱女子。”
她一蹦跳到他的背上,“弱女子找不到出谷的路,大人背我出去。”
占梧稳稳地托住她,“好。”
刚出了瘴气林,夏昭华便从占梧背上跳下来,在谷里没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出了谷之后,她还是非常在意彼此的形象。
到了绸缎庄,她很豪气地挑了一大堆东西,快结账的时候她一摸怀里,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她偷偷扯了占梧的衣袖,小声地说,“阿湛,我忘记带钱了。”
她感觉店家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完了完了,这次要被人当成骗子了,还连累了占梧,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占梧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无妨,有我在。”
“你的钱都给我了,怎么办,我一睡醒就出来,忘了钱这回事了。”
“乖,没事的,别急,看看还缺什么,挑好了一起算。”
“没有了,都挑好了。”
“好。”占梧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在店家眼前晃了一眼,“这些记在我的账上,让人来主家拿钱。还有,店里的事情暂时不要传回主家。”
店家见了玉牌,立马从柜台急急忙忙地走出来,态度变得恭恭敬敬,“少爷,您怎么来了?这些东西少爷有需要,拿走便是了,怎么能记账呢。少爷要送到何处,我立即安排人给您送去。”
“不用了,你把东西包好,我一会儿来拿。”
“是,少爷,您慢走。”
夏昭华越看他越觉得惊奇,她突然萌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不会这条街上的店铺都是你们姬家的吧?”
占梧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只是碰巧而已。”
“如果刚刚那家不是姬家的店铺,你准备怎么办?”
“付钱咯,还能怎么办。”
“你还有钱?”
“当然,总要留点以备不时之需。”
“好啊,原来你还藏了私房钱,害我平白担心一场。”她气愤地捶打他的手臂,为自己出气。
“好啦好啦,回家再打好不好,你看他们都在看着我们呢。”
夏昭华立即停手,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发现真的有不少人带着善意的微笑看着他们。离他们最近的一位卖馄饨的大娘笑着说,“小两口一看就是新婚吧,感情真好。”
她脸色一红,拖着占梧的手,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