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本该发作的日子,她浑身的筋脉安安静静的,半点没有灼烧的迹象,她满脸疑惑,“我好了?”
好当然是不可能的,应该是十七的血起了抑制的作用。这两天他心惊胆战地预防着后遗症,可是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他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担心,担心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会有更坏的情况出现。
“十七,你看,我已经不疼了,你不可以再虐待你的手,否则我就把你送回芍药谷,再也不让你跟着了。”
十七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脚边,亲昵地呜呜地叫着。
荷塘里的荷花凋落,一个个莲蓬长相喜人,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跑到荷塘里摘莲蓬,传来一阵一阵的嬉笑声。
夏昭华依然和十七一起躺在躺椅上,占梧去接过热情的村民送来的新鲜莲蓬。他剥开一粒粒莹白的莲子放进她嘴里,惹得十七在一旁看着馋嘴。
她嚼着嘴里的莲子,好奇地问,“莲子是什么味道?”
“一点点苦涩中带着清甜的余味,村民说很解暑。”
“那我们今夜喝莲子汤吗?”
“你想,我们就喝。”
“好啊,十七,晚上有莲子汤喝了。”
十七不满地叫了一声,它不想喝汤,它只想吃肉,但是根本没人在意它的想法。
夕阳的余晖下,伴着夏末的凉风,她依偎在他身旁,她突然显得有些困顿。她或许是意识到什么,开始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阿湛,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啊,照顾好伯父伯母,好好教导小康康,替我看着三哥和五哥哥,还有师傅。”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好像这阵凉风就要把她带走。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记得,我会做到。”
“我最近总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骑在高头大马上,少年英姿,一下子把全夏京的姑娘都迷住了。”
“把你也迷住了吗?”
“当然,我欣赏你,又要在丫鬟面前端着公主的架势,很是辛苦。”
“我当时怎么没有看见你?”
“后来你又一次出现,救了我和三哥,那时你犹如天神下凡,让我动了芳心。”
“嗯,那时冥冥之中有一种声音在我耳边说一定要出手救你。”
“阿湛,我一直没有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也许是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许是跟你喝酒的时候,你总有一种魅力,让人见了便忘不了。只是那时我还摸不清自己的心,直到跟踪你去了德善堂,当时我才确认,这个姑娘只能是我的妻。”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上我了呀。”
“很难让我不喜欢。”
“你会成亲生子,然后忘记我吗?”
“不会,你是我的刻骨铭心,今生我不会再爱上别人。”
“可是阿湛啊,我希望你成亲,希望在我走后你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个爱你的姑娘,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小神将。但是,你不要忘记我,我想在你心里留一个小小的位置,证明我在你生命中存在过。”
“小玖,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你已经把我的心填满,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承受剜心之痛。”
“阿湛,你的人生还有很长,我们的过往只是你人生里小小的一部分,你总有一天要放下,你不要让我走得不安心。”
“我只能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放下对你的爱,我便会去尝试接受她人,如你所愿。”
“对不起,我也不想逼你,我也不想你把我忘记,可是我更害怕你孤单。我只要一想到你一个人孤独地前行,我的心就好痛。”
“傻瓜,我怎么会孤单呢,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吗?”
“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万一陪不了怎么办?”
“一定是在天上,有你在天上看着我,我不敢过得不好,舍不得让你为我担心。”
“地上有这么多人,天上肯定也会有很多人,如果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占梧托起她的一缕秀发跟他的长发放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用指风划断,放在她手心里,自己的大掌再将之全部包住,“你我结发,这样无论到了哪里,无论有多少人,你都能第一眼看到我。”
“结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对,结发,你是我的妻。”
“阿湛,我已经快忘了这个世界的色彩,我怕黑,你不要把我放在黑暗的地下,我想看见风看见雨看见阳光和鲜花,你把我洒在风里好不好?”
“好,就让你跟随清风伴我左右。”
她在黑暗中伸出双手,“十七……”
“十七在。”他往旁边挪出点位置,让十七窝在她怀里又不会压到她。
“阿湛,事后……你愿意把十七带在身边便带着,你若不方便带着,便送它回芍药谷。它从小跟着我,没有像其他宠物那样天天享福,反倒是我的身体让它吃了不少苦。它若想去哪儿,你派人护着它,但不要拘着它,让它自由自在地去。”
世人没有见过狐狸流泪,便道狐狸不会流泪,可此时,十七的眼里流下了鲜红的眼泪,血一样的颜色,代表着无尽的痛苦。
“十七,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她想起那个叫十七的女孩,还有跟她一起的碧草,她们是不是在路上等了她很久?她们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失望?她们在另一个未知的世界过得好不好?
“阿湛,我累了,睡一会儿。”
占梧知道,她这一睡可能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他起身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说,“不是要喝莲子汤吗,喝完再睡,嗯?”
“好,喝完再睡。”
“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她乖巧地点头说好。
占梧再出来时,她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挽着满足的微笑,左手已从十七的背上滑落,她看起来只是一时贪眠睡着了。
他把莲子汤碗轻轻地放置一旁,小心轻柔地抱起她,仿佛怕扰了她的好眠,“小傻瓜,怎能在外面睡呢?乖,我抱你回屋。”
一旁的十七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血红的眼泪一路滴落,留下两串悲伤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