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再问那封信笺,而是开始问我口中的“坊间传言”。
他,想要知道些什么?
我放开紧拽着的龙袍,收了泣声,俯身道:“先生曾,坊间的声音便是民心。旦儿句冒昧的话,一个百姓就是一双帮皇帝舅舅看下的眼睛,他们看到的东西,往往比坐于这勤政殿上的皇帝舅舅还要清楚。他们的所见所闻所,定是比某些臣子的一家之言更贴近事实。坊间所言,亦是皇上该纳之言。”
“那,支偃城百姓的感谢信,是不是也是民心?这赤炎百姓的民心怎就这般向着你母亲平宁长公主呢?”冰冷的平淡,平铺直叙的质问。
眼前突然的一阵恍惚,暗道自己还是比不得这弄权制衡的君王。唯有警告自己定心戒慌,方能渡过此劫。
“就是,当年长公主攻下支偃城后收买人心,意图反叛,而后又引了赤炎军入支偃城佯装败落,害死了我近十万的镇北军将士,还害死镇北将军王远。现在看陛下与赤炎议和,便又意图借着议和的掩护联络支偃城余孽,祸害我大邺,实则是想叛国。”
卢侯爷又拱手进言,“皇上,您要记住当年长公主蛊惑先皇意图为她封疆,大邺百姓对她一呼百应的往事呀。臣一直不相信,当年野心勃勃的长公主这般多年蛰伏会是真的清心念佛不问庶务。
现在臣方从北境回京,赤炎的和亲公主便给皇上递了那污蔑臣的信笺,一看便是赤炎与长公主合谋陷害臣并图谋我大邺的阴谋,皇上万不可轻信,中了贼饶圈套。”
我直身言道:“支偃城的百姓一封感谢的信笺,卢侯都能诬陷成是我母亲谋乱的罪证,那隐月公主递交的赤炎来的信笺,为何就不能证明卢侯明里为子守国门,暗里却是通敌卖国呢?卢侯爷现在明显是利用皇上对你的信任,胡乱攀咬,混淆视听,意图逃脱自己的罪校”
卢侯讽笑出声,嚣张喝道:“若是正当的感谢信,淳穆大可直呈皇上再交给长公主,为何要这般私相授受?”
我疑惑出声:“私相授受?我记得我母亲没有收这封信呀,母亲还叮嘱淳穆这番传信万分不妥,见都未见淳穆一面,何来收受?可我在坊间倒是听了,卢侯爷与赤炎的罕达王子暗相通信,索饷屯兵,祸害边境。”
皇帝未曾公开隐月递交的信是罕达与卢侯之间的私信,而我此时这般分明地出,皇帝一道眼刀便扫向了我。
“又来信口胡言。”卢侯驳斥。
“是不是胡言,皇上心中自有分辨。我只是不明白,皇帝舅舅此般英明,熟忠孰奸,是赏是罚,还要容一个失了忠臣之道的人来置喙。今日先是找我母亲进宫,再是召我进宫,此般问话打探,难道是因为皇帝舅舅心中害怕吗?”
“朕害怕?你觉得朕害怕什么?”
“害怕我母亲。”
“大胆!”一声拍案,殿中回声大震。
“您不就是怕我母亲背叛您吗?”
“那你母亲会不会背叛朕?”
“会。”清厉干脆,似是置己于死地而后生。
“大胆。”又是一声拍案,我被皇帝掀起的一脚,踹倒在地。
“果真如卢侯所言,平宁这些年终是没有消去心思,所谓吃斋念佛不过掩饰。”皇帝厉声怒斥,已没有方才那番的平静。
胸口传来隐隐之痛,直逼得每一根神经都在咆哮。
今日这般绕绕弯弯,皇帝疑心始终不消,始终冷漠。
示弱,已是无用。
我忍着痛,支起身子,咽下口中的一点腥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为何我方才了许多,皇帝舅舅一点都不信,现在我只了一字,皇帝舅舅便信以为真还雷霆大怒呢?您,不就是怕么?害怕到十几年来时时日日地猜疑,纵使我母亲这般避开朝政吃斋念佛,您不都在打从心底地害怕么?”
“朕是子,有何可惧?”
“对呀,您是子,您怕什么?君主雷霆之怒,杀伐果断、赏罚分明,卢侯叛国祸民,要是先帝在早就将他处决,您却还在这里犹犹豫豫,被他左右?难道就只因为当年支偃城一事,您有把柄在卢侯手中?”
皇帝盛怒,自龙椅上起身,上前来,指着我想要将我立马处决了一般,愤然喝道:“平宁究竟与你了什么?”
看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支偃城一事皇帝也有所之情,卢侯仗的便是这点把柄。
“皇帝是不会有任何把柄的,因为会抓皇帝把柄的人目中并无皇帝,已失为臣之道。您只要坚信,当年赤炎的罕达王子弃而复返,是因为卢侯他暗通罕达引敌入城,害了我赤炎十万镇北军士。十几年前他能通罕达害支偃城和镇远将军,今日他就还能通罕达祸乱我大邺和皇上。您顾念旧情信他,他忘恩负义叛你,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我母亲没什么,她只告诉我们要相信……”
“相信什么?”皇帝问。
“相信大邺的皇帝。相信他用十数年励精图治使大邺海晏河清、国运昌隆的治国之能,相信他开恩科广纳下寒门才子的广阔胸襟,相信他与赤炎议和还大邺百姓安居乐业的民本之心,相信他颁禁婚诏打破四姓氏族特权的君王魄力,相信他相信百姓视他如的子仁德……可是您却不信自己!”
皇帝凝视不语。
卢侯爷瞠目,欲上前来辩被皇帝一个回头卡在原地,还一副“我就看着你继续编”的眼神瞪着我。
“您不信自己是一个值得万民托付的好皇帝。”最后一点彩虹屁!
“才会疑心甚至相信自己至亲的皇妹会傻缺到放着锦衣玉食不要,去打打杀杀,争一个没有子嗣继承的皇位。”
若是皇帝再不信,我今夜就撞柱子先死了算了!快编不下去了!
若是皇帝能容我到后宫跳湖更好,好把这身体换回给郑尤旦原主。
你,我这穿越一趟究竟为零什么?闹这么多的糟心事!以后穿越能不能先来一场资格考试?别让我这种渣渣来当炮灰好么?
扯远了!
皇帝一个深蹲,把我吓傻了!
从来没有与一国之君这般近距离地平视,连他眼里一一夜的疲劳和混沌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是没敢直视,现在被迫直视才发现,皇帝真长得特么的帅。原来长得最像皇帝的不是彦王,而是李承旭!
“旦儿让朕相信自己,你又如何让朕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