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女儿家的闺房，一股香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沈慎之没去过其他姑娘的房间，“难道姑娘家的屋子都是这样暖融融的吗？”他心里有些疑惑。

“哥哥坐，我这就去把给哥哥的贺礼拿出来。”

尽管今日在衙门里工作了一天，晚上又要办宴席，此时已经万分疲惫。但一想到岚儿还一直等着他，要送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所有的疲倦都可消退。

“哥哥，看这里！”

沈慎之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谁知沈岚绕到了他身后，“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

顿时，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中。

但是沈慎之依然能借外面廊上的灯光，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沈岚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哥哥，千万不要眨眼哦。”

说着，她伸出纤纤玉手，掀开了盒盖。

一霎那，整个房间重新被光明充盈，却要比烛火的光芒更亮。沈慎之迎着光芒，瞪大眼睛看去，盒子里赫然是一个——被精雕细琢过的夜明珠！

“哥哥真是傻子，说不让你眨眼，你还真的不眨了啊！”

“这——这是？”

“你仔细看看，谁家的公子哥能如此风流倜傥，俊美无俦？我一个深闺女儿家，还能亲手刻谁？”

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竟被人生生雕刻出沈慎之的模样，长身玉立，芝兰玉树。那散发着光亮的贵公子身旁，还有一株茂盛的树。

“怎么样，喜欢吗？”沈岚自然笃定这礼物是好的，价值和心意都有了。可是沈慎之一直不说话，她觉得有些不安。

“喜欢，简直没有更喜欢了。这——这么大的珠子，你自己刻的？”沈慎之觉得难以置信。

“当然，哥哥人生中第一次步入官场，是咱们家的大事，自然也是岚儿的大事。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就把木盒捧到他面前。

她上辈子最爱读书，什么方面的书籍都有所涉猎，最爱看这些奇技妙工，有时候还会自己找到些材料动手实践一下，其中最爱的就是玉雕。

这夜明珠不过是个材质特殊了一点的石头，于她来说并非难事。

“谢谢岚儿，这是哥哥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你——有没有伤到手？”

技艺生疏了，过了这么久，一下子就雕这么复杂的东西，运刀不稳也是有的。

忽然，手被对方捧起，一道道细小的划痕，就落在了沈慎之的眼里。

“这——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傻，女儿家的手多么重要，心意到了就好，就算你送我一个丫鬟绣的荷包，哥哥也是高兴的。”

“我才不会那样呢！”她娇嗔着，把手抽出来，回到桌旁，给沈慎之倒了一杯茶。

细腻温软的手抽离，沈慎之回过神来，心里竟有些留恋。

“哥哥，那天在书房——我说得话是真心的，也不后悔亲你。”

沈慎之猛地脸上一红。他怎会不记得三日前，他在书房专门追问她的那次，那个浅浅的吻。那个让他辗转反侧，失眠到后半夜的小姑娘，竟然现在就端坐在他身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你，你——”“你”了半天，沈慎之涨红了脸，硬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他艰难开口：“我是你兄长，这话，今后不许再说！”

“哥哥，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向我求亲的人，根本就是冲着你的权势去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一心一意待我好的男子了。”

沈岚顿了顿，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今后会娶嫂子进门，还会有一后院的小妾，成为真真正正的官老爷。

可是，对不起哥哥。”说着，她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心。睁眼闭眼都是你，梦境里是你，幻觉里也是你！我就是要说出来，不然我为何要费劲，去雕这么大的夜明珠！”

“哥哥，我偏要一直赖着你，不让你娶妻生子！我就是这么任性，这么恶毒，这么龌龊，这么卑鄙无耻下流！”沈岚越说越激动。

她知道，第一个幻境就快要结束了，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对她态度的变化。那是如慕容珏那般，毫无底线的包容与爱护。

她必须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给沈慎之的感情一个催化剂，让他不顾兄妹之名，彻底爆发出来。

“别说了！”他扭过脸去，并不看她。

沈岚此时倒是平静下来了，往自己的茶杯里添了茶水。

“这个壶，是阴阳壶，一边是哥哥最爱的碧螺春，一边是加了砒霜的大红袍。”

沈慎之大惊，他如何品不出来，刚刚入口的是碧螺春的味道！

“都恬不知耻到这个份上了，岚儿自知无颜苟活，今日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不要！”沈慎之去夺她的杯子，可是她好似存心的一样，速度快得惊人。

茶杯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眼睁睁看着沈岚，将呡入口中的那半口茶水，吞咽下去。

“事到如今，我只想听你沈慎之一句真心话——”

“我说，我说。”

他已经泣不成声，这时便是华佗转世，也无力回天了。他把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太懦弱，迟迟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可是你又何必，何必用自己的性命来激我。”

“哥哥之前说的话是做数的，明天我就请父亲与我断绝关系，自立门户，回来做沈家的上门女婿好不好？岚儿我求求你，一定要挺住!”

砒霜的毒性，只能靠人体自身去化解，刚刚她喝进去的不多，一定能挺过来的！

怀里的沈岚已经气若游丝，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

“听你这么说，我便知足了。如果，如果我不是沈岚，你会不会怪我骗你？”

“不会的，你不是岚儿还能是谁？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别的。你别说话，挺住！”

终于听到他这句话了，沈岚，不，云绮的意识开始涣散，幻境即将崩塌。

“如果有一天，沈岚，不再是你爱的那个人，就放手吧。”

空气里是女子的最后一声叹息。

这世间种种，荣华还是潦倒，都逃不过向死而生的命运。

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