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后和皇帝为首，紫霄宫里所有的权贵们都来到殿外的平台上。乍一望去，栏杆边上乌压压一片锦绣华裳。

李长青早已安排好，只要听到太后出来的动静，就会有人按照苏倾城的方法，点燃烟花的引线。就在大家翘首以盼时，一道明亮的火光冲向天际，在晴朗的夜空里爆开，绽放出巨大的、绚烂的花火。

众人惊叹得错不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又是几道火光冲出去，一时间烟火此起彼伏，绚烂之极。各色明火在夜空的衬托下十分耀眼，转瞬即逝的华美瑰丽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贾婉激动地拉着李长青到最前面，满眼都是对他的崇拜：“王爷您真厉害！竟然能有如此奇思妙想！真的是太美了。”

李长青也是第一次看烟火，面上不显惊讶，心中已是震撼万分，对那个心思巧妙玲珑的女子更是多了几分敬佩。想到刚刚她大概是扭伤了腰，有些担忧，目光从人群里搜索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贾婉见李长青在走神，拉了拉他：“王爷，你怎么还走神啊，这可是你亲手准备的烟火呢！”

李长青因她刚刚故意要苏倾城出丑一事早已对她有些不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甩开了她的手。贾婉不敢缠着他，只得放开手。

很快，他就在人群最后面看到了苏倾城。旁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烟花，她这个亲手制作的人却毫不在意，似乎故意走在后面，安静地靠在柱子上微笑着。就像她那个小院落一样，明明在繁华锦绣中，却无形中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清晰地阻隔着。

刚刚他那句误以为她要争宠的话，怕是很伤人吧。想想又觉得十分可笑，她这般出色的女子，不过是藏拙藏惯了，恐怕心底是对后宅妇人的争抢万分不屑，终究是自己先前看低了她。

她和贾婉，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苏倾城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疲惫地笑了笑。那一笑，隔着人海万千，隔着光阴如潮，被天空中的火光映照得格外清晰，就那么明亮地投进了李长青的心里。

······

那一晚，李长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皇宫的，又是怎样接受了皇太后的赏赐。等到他有些清醒的时候，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苏倾城跳舞时受了伤，但骨子里的矜贵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露出半分不妥。人前她依旧步履沉稳，裙角平稳不动，实际上腰腹间的疼痛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精神与肉身。李长青上了马车后，她也强忍疼痛上去了。

一进马车，她再也坚持不住，靠在车壁上，神色有些痛苦，秀眉紧紧蹙在一起。

在昏暗的车厢里，李长青觉察到身边的女子在发抖，连忙扶住她的腰，轻轻揉捏着，又暗中注入些内力，缓解她的疼痛。马车走了些路程时，苏倾城就感到好了许多，这才调整了一下自己，开口道谢：“多谢王爷相救，倾城觉得好了许多。怪倾城学艺不精，很久不练习，生疏太多。”

“你没事了就好，无需言谢。”顿了顿后，他由衷地夸赞：“今日，你很美。”

能得他这么一句话，苏倾城觉得这腰扭得值啊！看来这王爷对自己已经有些动心了，何不乘胜追击？

这样想着，她便大着胆子解释：“王爷，其实倾城今日并没有刻意与侧妃争长短，只是妾身只会跳这一支剑舞，又很久没有练习过软剑拨弦的动作。当时殿上没有其他相熟的人能弹古琴，才出此下策。原也是妾身想差了，今后不会这般莽撞了······您，别生气。”

本来正斟酌着怎样向她道歉的李长青没想到她会认错。“也是本王说话重了些，王妃别往心里去。”

“其实王爷那样想也无可厚非，自古妻妾相争便是女子天性使然。但侧妃出身显赫，有尚书府那样的娘家，又与王爷感情深厚，贤良淑德。

妾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当真从未奢望以罪臣之女的身份与侧妃争些什么。只想着安安稳稳地偏安一隅，诗书为伴，了却此生便是。”

虽然苏倾城自从记事起就已经被父母寄养在了外祖家，但血缘不可改变，她仍旧是那个被定罪发配的苏将军的女儿。

李长青看眼前的女子虽然口中说着有些丧气的话，神情里却没有半分自怨自艾，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俗世的淡然风骨，也向来对他以礼相待，不由有些惭愧。

他总觉得自己没能履行诺言，亏欠了贾婉，可眼前的女子又何错之有？她何尝想嫁入王府？苏倾城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他是他的丈夫，难道就不亏欠她了吗？

恐怕亏欠苏倾城的远比贾婉的要多。

他扪心自问，自从贾婉进门后，除了没有王妃的身份，她哪一样不是照着王妃的标准来的？却但凡有一点点不顺心，就会拿出当年他许给他王妃之位的事情说事。

苏倾城进门后受尽冷遇，除了惯常往他的书房去，也无半分拈酸吃醋的举动。

“倾城——切勿妄自菲薄，你当真是本王见过的最耀眼的女子。”这话绝对不是安慰她，李长青早已打心底里认可这个王妃。只是他依旧没想好今后要将她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他们，来日方长。

苏倾城眨眨眼：“那您可愿意，帮这个耀眼的女子一个小忙？”

“你说便是。”

“等到回府之后，您能不能派您身边的人，帮倾城请个大夫？”她的声音一下子细小了许多。

李长青眉头一紧：“可是疼得厉害？要不然还是宣太医来。”

“不是的！”苏倾城连忙否认，“小时候夏日贪凉，落下了些毛病，一直都没找大夫瞧过。不必劳烦太医了。”

“既然这样，我让阿吉去给你请府医，若是不行，还是让人去请太医。”

“嗯，谢过王爷。”

李长青觉得自己当真不是一个好丈夫。苏倾城嫁过来这么长时间，身边只有沉香一个伺候的丫鬟，的确是缺人手的。

他心里暗暗记下，回头要让管家多带一些人，让她自己选几个合意的仆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