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孟舟记

后来，孟舟和姚瑶说起这件事，那时姚瑶在1班，正值傍晚，她立马拉着孟舟下楼，一路小跑到教学楼前。

那里有块电子屏幕，每天都挂着高一到高三那些优秀的学子们的成绩，是一中的大榜。

姚瑶指着高三那片区域，“小舟舟啊，你瞧。”

孟舟抬头，大榜上挂着上个月月考的成绩排名，当然只显示前三十位，因为那三十位将来要去的，都是全国顶尖学府。

姚瑶说，“顾岑一直在前五，从没有掉下来过，更何况人家皮相还好，早就是咱们一中的男神之一，你知道我班里女生叫他什么吗？高岭之花！你说全校，比他成绩好比他帅的人又不是没有，为何只叫他高岭之花呢？还不是因为他有那种清冷孤傲的气质？恭喜你，小舟舟，你直接略过人家的皮相，直奔主题喜欢人家的气质。”

姚瑶拍了拍孟舟的肩膀，“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你也不亏！”

大榜上的红字有些刺眼，孟舟心里沉甸甸，她的成绩不好不坏，只能说是中等水平，比起那个人来，真是不够看。

她需要有多努力，才能和他出现在同一张大榜上？

孟舟想好好努力，可是见到顾岑的次数越多，她越静不下来心。

她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个了断。

那天晚自习下课，她特地去商店挑漂亮的信纸和信封，然后在夜深人静时，郑重地写了封情书。

她把自己两年多的心情全写在那张纸上，还怕自己字不好看，特地在最前边写下请不要介意我字丑。

她并没有其他想法，她不会要求那人和她谈恋爱，她不想去打扰那个人原本的生活，她仅仅只想写封告白信，让那个人知道自己的心意罢了。

毕竟，喜欢你是我的事情。

送出这封信后，她就能将这段感情妥善安放。

***

她计划着圣诞节送出这封情书。

圣诞节那天落雪，雪下的很大，下到晚上都没停。

教室里开着热空调，并不感觉到冷。

晚自习课间，孟舟找到姚瑶，和她说自己准备表白。

姚瑶仗义地说：“你先等等，我去帮你从3班打探打探情况！”

孟舟点头，忐忑地等待着，桌洞里最深处的那封情书，就像滚烫的心一样，扑通扑通跳动。

再后来，姚瑶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我刚听他们班同学说，顾岑前几天在教室里拒绝了他们班一个女生，拒绝得挺狠的。”

孟舟听罢，觉得好像有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整颗心瞬间冷静，一时间，她能准确地感受到今年冬天的温度。

“你还去送吗？”姚瑶问。

孟舟道：“不了，高考完再说吧。”

原谅她，这辈子，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

1月1日，孟舟看着QQ列表里的那个联系人，想着该狠心把他删除。

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也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她从来只在人群中看他，那人不会知道她姓谁名谁，不会知道有个女生暗恋着他，他并不缺人喜欢。

正如她当初是默默加上他QQ的，现在就默默删除好了，一切回归原点。

然而，过了零点，孟舟还是没删除他。

她把电脑一关，整个人摔在被子里，心口闷得慌。

***

那个期末，孟舟考得很差。

除夕夜，外边鞭炮声噼里啪啦，她独自一人静了好久，然后移动鼠标，将顾岑的QQ删除。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和顾岑仅有的一个联系，被她亲手掐断。

她打电话给姚瑶，说自己删了顾岑的QQ，那厢姚瑶踟蹰良久，道：“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痛心疾首，“小舟舟啊，你不知道吗？我班女生都说他QQ可难加了，十个去尝试十一个猝的！你说你当初那么运气爆棚加了人家QQ，现在说删就删的，你冷漠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啊！午夜梦回，你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痛么……”

孟舟想，薄情寡义说的就是她了吧。

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一个人，现在说不联系就不联系。

可是，顾岑啊，那个如天边皎月的人，在她自己还没有变得更好前，她哪里有资格去触碰他，妄想站在他身边？

高考完吧，等高考完，她一定去表白，当着面的那种，那个时候，如果顾岑拒绝她，她也不再留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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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孟舟记

高三下学期的日子，过的很快。

墙上的日历一页一页撕下，孟舟把书摞高，尽力不去看窗户外面，不去找寻那人的背影。

有一回临近上课，她有问题要问老班，正巧看见班主任从窗边经过，于是立马从后门出去拦住老班。

却不巧，正面碰上顾岑。

他大概是找老班拿物理作业，见到她来，礼貌地后退半步，抬手示意她先问。

孟舟问完后，转身回教室，听见身后那人低沉清冽的声音，捂着心口，知道自己其实从未放下那人，她的心，跳得一如既往地快。

那节数学课快上完时，数学老师突然很正经地说：“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谈恋爱，马上要高考了，在谈恋爱的就别分手了，不然闹心情。”

全班哄堂大笑，正巧大课间，教室里走廊上吵吵嚷嚷，杨益帆拍了拍孟舟肩膀，问：“孟舟，你会早恋吗？”

孟舟头也没回，坚定道：“不会！”

她不会早恋，因为她心底有个人，很优秀很优秀，她只能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去追逐他。

***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学校特地刷了一面墙出来，让所有高三学生在上面写自己的心愿和理想。

写这个的时间地点不固定，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也算是给高三学生的一种解压抒发的方式。

孟舟和姚瑶去写时，那面墙已经写得满满当当。

姚瑶感慨道：“啧啧啧，没想到咱们学校学生压力这么大，瞧瞧这面墙，年纪轻轻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她一点一点读过去，“誓死考上B大、Q大、A大、F大……希望成为亿万富翁…希望那个女生能看我一眼……希望身体健康家庭和乐……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新年愿望也往上写？”

孟舟笑了笑，递给姚瑶一只笔，自己在这面墙上找空白处。

找着找着，她突然停住。

密密麻麻的愿望中，有一行字很是隽逸。

考上A大，心中所念能成为现实。顾岑。

想了想，她在那行字下写道：

顾岑，我保佑你得偿所愿。

然后，她随意找了一处空白地方，写下：

尽力考A大，希望周围所有人都好好的。孟舟。

姚瑶过来挽住她胳膊，“好了吗？”

“嗯。”

孟舟最后看了眼那面墙，就这一会儿晃神功夫，她们写的愿望已经找不见在什么地方。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她知道自己考不上A大，但是没关系，她真正想给的祝福已经给出去，这样就足够了。

***

高考完后，兵荒马乱，孟舟记得自己的承诺，要找顾岑告白。

可是不知怎的，平日里在人群中一下能找见的人，如今她却找不到。

孟舟一直等到3班打扫完卫生，也没瞧见顾岑的人影，她想，别着急，后面还要拿成绩呢，会碰到的。

几个星期后，班主任通知他们去学校取毕业证书等各种东西。

那时，整个科技楼空空荡荡，只有他们班的人在办公室进进出出，别人说，3班的昨天就拿过了。

孟舟一下子卸了力气。

QQ被她删了，人海渺茫，此后各奔东西，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她到底还是没有送出那封情书，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

后来，她去省外念书，除了闺蜜姚瑶，和从前的人关系变淡。

有时候寝室卧谈会，舍友爆出自己的恋爱经历，孟舟会说那个她曾经喜欢三年的人，那个优秀的人。

说起时，竟然觉得遗憾也是一种美好。

***

大二的时候，姚瑶打来一通电话，“小舟舟，你还要顾岑的联系方式吗？我替你问到了。”

彼时孟舟已经很久没想起顾岑，她淡淡道：“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时间大概是最锋利无情的刀刃，可以把人的记忆切成一段一段，然后再一段一段地遗弃。

她脑海里关于顾岑的记忆，已经从当初的满满当当，变得只剩下一点点，或许再过十多年后，她的记忆，只能留下那个清俊的背影。

那个人，那个她曾经追逐的光，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光。

他会有很好的生活，很优秀的伴侣，他们也将不再会有交集，所以也不必留有联系方式。

她的少年，就停留在她的记忆深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