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契南郡的官道上,一袭白袍策马向南,身后背着一把古旧长剑。
李太白知道波契已然向武朝开战,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武朝短时间内不可能整合出足够的军队支援江南。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江南,那里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兄弟,有他的红颜,有他江南侯府世代守护的百姓。
即便人不累,但一直撒蹄狂奔的马儿也终归是会累的,那匹高头大马终是在李太白依稀能看见远处的渡口时倒下了。
李太白抽出太白剑,御剑而去,一刻功夫便是到了渡口旁。
一位青衣人中年人微微摇着折扇,对着李太白行了一礼。
“在下陈坡,王爷让在下于此带侯爷西渡至江南。”
李太白看了这位不生双眉的男子,和顾迪很像,身上有着浓厚的书卷气。但他的眼神里没有顾迪那种悲天悯人的神色,反倒是增添了些许阴冷。
“想来而立之后的顾迪应当也是这种眼神吧。”李太白心里想着,跟随青衣男子上了船。
“侯爷好胆魄!”青衣男子看着身后不带一丝犹豫就跟着自己上了船的青年,忍不住地赞叹道。
李太白对这声赞叹不置一词,只是偏了偏头。
船在海上航行了半日,李太白只是站在船头。看着翻滚的碧涛,心中有所感念,抽出太白剑,向前一式断水斩去。
前方数里的蓝色海水被斩为两截,露出深处的海床,但随后海水便是恢复原样,只是海床之上留下了一道剑痕。
我有一剑,可断水流,江是水,海亦是水。
远处一道海浪向着船身拍来,李太白跃至空中,一剑横劈而出,银色剑光似圆月般向着海浪飞去。
二者相撞,海浪被斩碎成无数细碎水珠,飞在半空之中,在阳光和剑光的映射下似颗颗圆润蚌珠。剑光向远处飞去,最后消散于天际。
“从前学剑招只似囫囵吞枣,并不曾真正领悟剑招真谛,只是心急要学的快些,难怪这层桎梏如此难碎。”李太白有了些顿悟。
身后的无眉中年人拍手而来,“不愧为能略胜世子殿下半招的剑客,这两式太白剑,一剑断海,一剑斩浪,真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偶有所悟罢了,陈先生过誉了。”李太白感到体内桎梏有了一丝震动,压制中心中喜悦,平淡地对陈坡说道。
“侯爷其实完全可以做王爷的。”陈坡眼神真挚地看着李太白。
李太白听到此话,在陈坡不解的眼神中朗声笑了起来,“陈先生却是有趣,我李家世代镇守江南,何须封王?”
“我李家一朝父子,得封两侯,还会在乎一个王字封号?”
“若是侯爷愿意投靠,那广陵也必然是我波契囊中之物,到时陛下必然愿意将广陵封给小侯爷,小侯爷何不多做些考虑?”
“还有一个广陵吗?你那皇帝陛下倒是愿意下血本。不过之前已经有人给过在下这个承诺了。”
“小侯爷当真觉得,三皇子有了江南侯府的支持就必然能夺得储君?”
“江南侯是李煜,在下是冠军侯。江南侯府只效忠陛下,但冠军侯是翼王殿下的朋党。”
“小侯爷倒是拎得清楚。”陈坡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陛下,江南急报。”
京都的朝堂之上,信使冲进了朝堂。
“念!”朱群忽地站起,他大概猜出了信上内容,这一年来李煜已然进京数次,跟他说了许多布置。但因同耶郎的战事,许多事情都是被搁置。
“波契向我武朝宣战,已然有十万大军于姑苏城外登陆,侯爷已然亲赴姑苏城督战。”
饶是已然知晓大概,朱群的脸上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殿内百官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你一言我一语,顾须戊不说话,但是牙关紧咬。身为兵部尚书,顾须戊知道,经过与耶郎一战,垓下大军死伤惨重,仍在招募新兵。云蒙山大营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些顾家私军更是死伤过半。
“还有何处可以调兵?”朱群看着顾须戊。
“回陛下,只能从垓下大营调兵,只是如今大军尚未整顿完毕,粮草辎重也须做些准备。”
“最快多久?”
“最快也须一月时间。”
“翼王朱文,兵部侍郎何昉!”
“臣在!”朱文和何昉皆是出列。
“朕命你们去垓下协助整顿,一月之后,朕要看到十万开拔前往江南的军队!”
“臣,明白!”二人沉声应道。
“陛下,依微臣之见,倒不必如此心急。”叶傅却是缓缓开口道。
“江南侯府的私兵数量,本就不在兵部统计之列,说不定兵力应对耶郎大军绰绰有余。再者,江南侯武艺高强,亦深谙领兵之道。”
“况且,诸侯若是拥兵自重,对朝廷,不是件好事啊。”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叶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宰相大人的意思是,江南侯会反?”朱文眯着眼睛看向叶傅。
“臣并无此意,只是听说冠军侯近日游历江湖,也是去了波契。这其中究竟是否有着些不为人知之事,老夫也不敢断言,只是这个时候波契开战确实引人深思。”
朱文知道这老儿在旁敲侧击,想引起朝堂共鸣。
出列跪下,对着朱群说道:“儿臣年幼时,曾在此处叩首求父皇放李太白回江南,以性命担保其父子不反。今日,儿臣仍是愿以自身性命担保。”
说罢,又是重重地叩首。
“臣,何昉,也愿以性命担保!”何昉也是出列,在殿上跪下,向着朱群重重地叩首。
额头敲击殿厅地面的声音在皇宫里回响着,点点鲜血从两个年轻人额上渗出,诸位臣子皆是不敢多言。
“父皇,江南侯府世代忠良,况且有三弟以命担。依儿臣之见,不妨取个折中的法子,下月十五垓下大军出征,也正好给皇弟多些时间整顿。”
太子笑着出列说道。
“那就依太子的吧,诸位可还有异议?”
“皇上圣明!”
“退朝吧。”朱群烦躁地摆了摆手。
“太子何故如此?”皇宫外的一辆马车里,叶傅对着那穿着黄袍的年轻人问道。
“舅舅可敢与侄儿赌一把大的?”朱厉笑着看向叶傅。
叶傅沉思了半晌,面色凝重,“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舅舅放心,侄儿自有安排。”朱厉笑着走出了马车。
“李太白啊李太白,我虽屡次杀你失手,只是可惜你饱读诗书却不知何为釜底抽薪。”
说罢,仰天长笑数声,又是出宫去做那些所谓的体恤民情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