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内,叶傅与朱厉相对而坐。
“我这三弟倒也真有本事,敢从南蛮借兵来武朝帮李太白。”太子将手里的茶壶稍稍倾斜,替自己的舅舅倒了杯散着热气的茶。
轻轻嗅着氤氲的香气,太子闭上双眼,表情十分享受。
“舅父还请尝尝,这是西湖的龙井。今年上贡皇室的明前茶并不太多,想来大臣们应该也搞不到多少。舅父若是喜爱,今日我可差人送些到舅父府上。”
叶傅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道:“茶不错,只是可惜没有好消息来佐茶。”
“是啊,那波契的皇室当真是不堪重用。一国之力不过调出二十余万兵马,只有区区两万骑军,连自家皇室的公主都能被俘。”
“也得亏我那二弟愿意卖消息给他们。”朱厉摩挲着玉石制成的茶杯,歪了歪脑袋。
“舅父近日来,人傀炼制的如何?可还需的江湖武夫的尸体?”
“殿下噤声!”叶傅赶忙打断。
“这皇宫之内,怎敢如此说话。”叶傅向着四周观望,饶是他有着半步圣体的修为也很是担心。
“舅父不必如此紧张,陈公公已然晋入剑仙境,便是我那太爷爷来了此处偷听,本太子也是能够知晓。”
太子看了看自己这位惊慌失措的舅舅,笑了笑。
“什么?陈公公已然晋入剑仙之境?”叶傅有些不敢相信,须知习剑之人提升境界所需努力要比他们这些淬炼肉身的武夫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多出许多。所以习剑者在同等境界之上可越阶与修习肉身功夫的武夫交手,那日在草原上李太白能与圣体境的完颜磐交手便是此因。
这陈公公虽是已过古稀之年,之前同那李太白之间的胜负也不过五五之分,但是晋入剑仙后那李太白便必然不是其对手。
“虽说是用了些手段,让陈公公少了些阳寿,但是一年之内本太子身边都是有着一位剑仙驱使。这一年时间虽说不长,但是处理我那鲁莽的二弟和那自以为攀附上了江南侯府便是可以将本太子拉下马来的三弟已然足够了。”朱厉攥着玉杯的手加了几分力,那翠绿的被子上显出些许裂纹来。
“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即便是想行那招险棋,也是多了些许保障。”
“老夫先行恭喜太子殿下了。”叶傅对着朱厉拱了拱手。
“舅父何必如此。”朱厉赶忙扶起这位当朝宰相。
“此事还需舅父的鼎力相助,舅父若是需要些什么帮助,可尽管开口。”
“那舅父也不跟太子殿下客气了,这人傀炼制最关键的就是要拿到武夫的尸体。而且所谓身死道消,那人傀只能由死去的修习肉身的武夫尸体炼制而成。若是能多些实力强横,修习肉身之道的武夫的尸体,殿下便可多一分胜算。”
“只是......”说道此处,叶傅忽地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朱厉皱眉问道。
“只是近年来,武人之间切磋越来越讲究一个点到为止。这陨落的武夫越来越少了,那人傀炼制也是缺了些材料。”
“这有何难?”太子听到这话眉头便是舒展了许多,发出一声轻笑。
“这死的人少了,再杀些便是,有何难处?舅父且放宽心,此事交予本太子来办,一月之内本太子定然可以给你凑十五具不动明王境界的武夫尸体。”
“那老夫便听太子殿下的了,只是这炼制人傀若是真给陛下知道了......”
“父皇知道又何妨,当年攻打楚地,叶家的人傀大军可是立下了大功啊。父皇必然早就知道此事,只是没说罢了。”
“最近还传来了消息,父皇安插在耶郎调查我们通敌之事的眼线没了动静,想来是因为老二和老三通敌之事败露,父皇也不好只究我一人之罪。”
“那陛下现在的意思是?”叶傅试探着问道,眼神闪烁。
太子从案前起身,抬起头,挑了挑眉毛,看向窗外碧蓝的天际。
“父皇这是默许我们三人明着去争这储君之位了。”
“那为何之前陛下如此袒护三皇子?”
“之前是因为老三没站稳脚跟,根本没资格同我和二弟去争。现在三足鼎立,相互制衡,正是父皇愿意看到的局面。”
“臣听闻顾晚清在天衍阁内也是遭到训斥。”叶傅又是撂出一则消息。
“天衍阁直属皇帝掌管,父皇希望顾晚清能以天衍阁阁主自居,不参与皇位之争。”
叹了口气,朱厉接着说道:“你可知为何当年下江南之人是阿文吗?”
“因为三皇子和李太白年纪相仿?”
“非也,非也。”朱厉只是摇头,“我身后是叶家,二弟身后是顾家,只有三弟背后无甚依靠,所以父皇给了年纪最小的三弟一个武朝最强大的门阀做靠山。”
“只是可惜这靠山只有一个人罢了。”朱厉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你说我这三弟,在太学之时就问那何昉和李太白要不要扶龙,却不知那何重焕早已投入我的门下。”
“说到底,三皇子还是孩子心性了些。”叶傅喝干杯中茶水,缓缓说道。
“这天下本就该是皇帝的嫡长子继承皇位,本太子自幼便是在母妃的教导下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世人也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好太子,他朱文有什么资格和我去争?”朱厉说着说着咬紧了牙关。
“更可恨的是父皇为什么要将李太白这江南侯嫡子派给我那三弟,那顾须戊让那顾竹攀上了我二弟不说,还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李太白,甚至还将自己的大儿子,那莫齐声的关门弟子送给三弟当谋士。”朱厉说着就红了眼眶。
“这老天对我朱厉不公,那我朱厉就要证明给这世间所有人看,这储君之位,今天是我朱厉的,就永远是我朱厉的,谁都夺不走!若是父皇想要废储......”
朱厉眯起了狭长的眼眸,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让叶傅眼皮一跳的话,“那便不要怪我朱厉不念父子情面了!”
“太子慎言!”即便是知道无人旁听,叶傅还是站起提醒朱厉。
朱厉脑中忽地清醒了些,笑了笑,刚刚狰狞的面容也是消失。嘴角又是挂上了平日里微服私访时挂着的风轻云淡的微笑。
“是本太子失态了,还请舅父见谅。”
“殿下还请早些歇息,老臣先行告退。”叶傅说着,整理下衣袍便是想要离开。
“舅父慢走,至于那所需材料,本太子会加紧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