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然停了,有一两缕阳光懒洋洋地打过来,让空旷的房间,平生多了一丝暖意。
苏迟坐在凳子上,在地上投了个潇潇然的身影,他坐的笔直,胳膊时而动着,慢若老牛赶路,快若风舞银蛇,正在捣鼓着什么。
阮娇奋力地抬了头,在他抬臂的缝隙,看见一块晶莹剔透的长玉。
她心里冷嗤一声,呵,男人
又在给你那情锐梁画栋
许是阮娇的目光太过冷寒,苏迟觉得后脑一凉,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望了过来。
阮娇“…”
她立马把阴测测的目光给收了回去。
“二姐,您醒了,”苏迟将桌上的玉块收进怀中,端了一碗汤药过来,“这是御医给您开的方子,您喝了吧。”
阮娇瞄着那黑漆漆的汤药,眉头紧紧地皱起来,看着苏迟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果决道,“不喝。”
苏迟蹲在她身边,一抬眼,就能看见她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好看的下巴,他将药又往前送了一送,“二姐,您受了风寒,如果不喝药,身子会越发虚弱的。”
阮娇冷哼一声。
假惺惺
在姑奶奶的病榻前跟人家卿卿我我的,现在又端着一张热脸来故作关心。
再,你不是挺喜欢跟人用嘴喂药吗,你倒是喂呀,露出你的大尾巴来呀
苏迟被阮娇盯得脸色绯红,连着耳尖都晕出点点色彩来,他咽了口吐沫,一双无辜的眸子望进她的眼中,“二姐”
阮娇回过神,摸了摸鼻子,“我刚刚走神了,苏迟”
她眨着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眸里三分清明,七分狡黠,疑惑地问道,“我嘴里怎么一股子姜味”
“…”苏迟吓得差点向后坐去,垂眸的瞬间,敛下所有蠢蠢欲动的思绪,丝毫不敢看阮娇的唇角,声音晴朗道,“是公主身边的宫女给您喂的。”
“果真是这样”阮娇阴阴地笑了两声,笑的外面的花彻底耷拉了下去,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下了力道,“苏迟,我读书少,你可千万别骗我。”
苏迟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他不知道二姐知道实情后作何反应,他怕她离开她,怕她再也不见他。
他知道,她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是他太想她,是他见她虚弱,一时没忍住,才出此下策。
都怪他。
他默了半晌,想起他发誓不骗她的,歉疚道,“二姐,是我给您喂的。”
“怎么喂的?”
苏迟脸色大窘,他本就脸色偏白,现在已然完完全全地红透了,“我,我用嘴给您喂的。”
阮娇手下的力道更重一分,拧在他的肩上,苏迟却一声不吭,乖乖地受着,连神色都未变。
阮娇绵里藏针地一笑,目光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苏迟这厮,还真是个敢作敢当的大尾巴狼。
只是她现在发了烧,身体实在是虚弱,无论怎么生气,那软绵绵的动作,都像是娇嗔一般。
苏迟见她眼中似雾非雾,唇瓣启启合合,喉咙一滚,咽了口吐沫。
阮娇目光一厉,回视他深暗的眸子,他的幽眸丝毫没有往日的清澈,带着炽热和期待。
像是一潭深湖,要将她给彻彻底底地卷进去。
阮娇心里一嗤,我把你当亲弟弟,你却心思龌龊,想睡姑奶奶
阮娇绵里藏针地盯着他,带了丝不屑和张狂,好笑道,“那这汤药,你怎么没顺便用嘴喂给我?”
“怎么?你嫌苦?”
她的眸子中渐渐没有了温度,让苏迟心中发紧,他感觉自己似乎要失去什么,立马伏跪下去,慌张道,“奴才,奴才不敢。”
阮娇目光咄咄,用三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那你是觉得本姐生了风寒,嫌弃我”
“不,是奴才一喂您,您就咳嗽,奴才…”
“苏迟,从我把你带进英国公府的那一刻,你就不是奴才了,”阮娇与他挨得极近,真想把一身的寒气都传染给他。
她摩挲着他的下巴,向下移去,在他的气管处重重一按,“但你既然送了公主簪子,两情相悦,为何还如此对我
是易渊还没教你们何为礼吗”
她端起了汤药,紧闭了下双眼,将碗带汤向地上重重一摔,那黑漆漆的汤汁渐的苏迟满身都是。
将他一身白衣给染成了挥毫泼墨。
阮娇一时气起,语气失望而无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外涌,“苏迟,我看错你了。”
毕竟她对苏迟是付了真心的,话赶话赶着,竟然把自己给哭了。
阮娇暗暗骂了自己一声不争气。
苏迟心如刀绞,眼尾赤红,手紧紧地抓住了阮娇的衣角,“二姐,我错了,但我真的,真的从未喜欢过公主。”
“你喜不喜欢她与我何关,我又不喜欢你”
你这个撒谎精骗人精
阮娇很想与他据理力争一回,但她情绪太激动,连话都不出个整句,将他的手给甩了出去,一把掀开被子,穿靴下地。
在日后的大权臣面前哭,真丢人。
就算以后死在他的剑下,也不能被他嘲讽
原来二姐以前竟然那么真,因为我苏迟而哭。
阮娇用帕子擦干眼泪,狠狠地将要飙出来的一腔热泪给压了回去,费力吐出三个字,“别跟着。”
她发誓,她以后就算再来皇宫,也绝不会来公主殿了。
这些个牛鬼蛇神,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四肢酸麻,穿鞋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过,一双怒目看向苏迟,“你,你,这,这也是你换的”
苏迟一脸求生欲,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又想起跟二姐承诺过不能谎,委屈巴巴地一点头。
阮娇差点被他气笑了,好在她一拂手,将弯了半弯的嘴角给遮住了。
要严肃认真
太阳已然半露了出来,地上积了一个又一个水坑,阮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苏迟在暗处跟着,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
走着走着,阮娇终于明白为什么生病时要卧床休息了。
站着可是是真难受。
脑袋疼,四肢麻,里面像被掏空,所以头重脚轻的,怕是要废了。
她来前特意记了路,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候逃跑方便。
她认真地看着四周的景物,奈何头昏脑涨,莽莽撞撞地凭着感觉走,遇见宫女和太监,就问问路。
还好,她遇见个心好的大宫女,将她一路领到了惠心殿的院门前。
阮娇对她千恩万谢,又请当值的宫女通报一声,结果,那宫女国公夫人和大姐已然回去了,至于惠妃娘娘,正在憩,得半个时辰后才醒。
阮娇暗道一声老诚不待我,她生着病,一脚一脚走了这么多路,结果被人丢在这,成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