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那个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宋凌远也站在亭子里，看着透出光亮的天空，还有点阴沉，带着回忆的说道。

那是宋希柯才刚出生的那年，他也只有几岁，有着零星的一点记忆。也是这样的一个晚秋，连着下了许多天的大暴雨，幸运的是那次堤坝没有被冲毁，情况也没有现如今这样惨烈。

宋凌远摸了摸妹妹光亮的发丝，叹息道，“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如今咱们都是平头百姓，有那些朝廷官员接管，想必很快会好起来的，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别让父亲分心。”

首辅大人已经三天没有回府了，宫中开辟出来了一个废弃宫殿，给臣子办公用，确保能第一时间收到前线最新的消息，安排最好的方案救灾。

直到第五天，首辅大人还是没有回府，宫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宋夫人坐不住了，想进宫探探情况，虽然按理说宫中供应不会短缺了那些臣子的，可还是忧心。

宋夫人被儿子拦了下来，用的理由也还是别去了让首辅大人分心，毕竟首辅大人对夫人的爱惜敬重别人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

然后宋凌远就带着宋希柯进宫去探望父亲了，还带了不少御寒的衣物和裹腹的糕点。

穿过红墙绿瓦的宫门就能看见长长的甬道，开辟出来的宫殿在皇宫中靠近冷宫的偏僻一角，四周都被禁军严密的把守着，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后妃和宫女太监，许多年轻官员又是气血旺盛的，若是在这段时间里传出什么丑闻，南齐朝廷的脸面就算是丢尽了。

要到达办公的宫殿还得路过冷宫，看着印在门窗上疯癫的人影，时不时的还传出咿咿呀呀的嗓音，前头的侍卫依然面无表情的带路，冷宫里的人不是死的就是疯的，那股阴暗气息已经透过了门窗，远远的就能瞧见。

到了宫殿门口，侍卫进入通报，兄妹俩提着食盒和衣物在外头等着。

首辅大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一双儿女站在店门口担忧的看着他，一时间老怀大慰，郁结的心情也散了许多。

宫中确实没有委屈臣子们，但是总不能让他们用太监侍卫的衣物换洗，如今穿的还是五天前出门时换上的官袍，已经有了些皱了。向来打理的光洁的胡子也有些乱了，平白的看着老了几岁。

宋希柯的爱洁是遗传了首辅大人的，只是比首辅大人更加严重。向来谦谦君子的父亲如今在宋希柯眼中都快成糟老头子。

看着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拧着眉头给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宋怀书觉得有些疲惫的身子又恢复了力气，又露出了那副笑呵呵的样子，路过的官员已经惊骇了，首辅大人不是一向严肃正经棺材脸的吗，这乐的跟弥勒佛一样的人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沿海地区的灾情已经得到解决，忙去查看最新的抵报，然后茫然四顾，一定是他们踏进宫门的方式错了，忙碌的眼睛都花了。

“父亲，这是母亲为你准备的衣物还有吃食。”宋希柯又顺手用几根手指头给首辅大人梳了梳胡须，这才满意的后退一步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宋凌远拎在手中的事盒和包裹。

“父亲知道了，我没事，回去让你们母亲安心。”宋怀书习惯性的伸手想摸摸胡子，想到了什么，伸到一半的手又转了个弯，拍了拍宋希柯的脑袋。能这样对待宋希柯的也就只有首辅大人和宋夫人，就连宋凌远有的时候也会遭受到自家亲妹妹的嫌弃。

等到兄妹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宋怀书才转身回到殿内，人前他又是那个严苛的首辅大人。

既然进了宫，不去探望一下皇后又有失礼数，于是兄妹俩又去了朝凤殿。

一如既往光鲜亮丽的皇后换下了华丽的凤袍，衣着首饰精简了许多，用她的话说那就是现在是关键时刻，别被人当出头鸟打了，要省下开销减轻国库压力，救济灾民，给六宫做好表率，言语凿凿，一片国母慈心，感天动地。

皇后是怀过几次胎的，只是都没保住。如今一直能稳坐后位，一是少年夫妻情深，二是后宫被她治理的极好，很少有大乱子，几位生子的嫔妃都管得服服贴贴的，给前朝省了不少事。

“回去也让你们母亲宽心，宋大人我会让人照看一二，远儿，这段日子你母亲和妹妹就靠你护着了。”

宋凌远定然是满口答应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姨母是亲的无疑了。

直到冬天真的来了，摆摊售卖的摊贩都换上了棉衣，各位大臣才从宫中出来，一个个的活像刚从牢房里逃出的，有家室还好些，有人送衣物，没有家室的衣物都是酸巴巴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了，算算日子已将近十日了。

传来的消息局势终于稳定下来了，堤坝的漏洞修补好了，救济粮和官差的及时到位没有让反叛发生。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被淹没的城市水位也在逐渐下降，照这个排水的速度，不出七日，水患城市的街道就会恢复到雨前的样子。

京都十里长街又能看见纨绔子弟的身影，商女不知亡国恨，但是最能反应国家忧患的反而正是这些灯红酒绿，前几日可不见有哪家公子哥敢明目张胆的逛青楼，带头节衣缩食还来不及。普通百姓消息闭塞，只道水患早已解决。直到抵报消息向陛下请功，原定七天排水的时间四天就完成了，街道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毁坏的房屋建设大半，有功者皆有所赏，官晋一级的也有。

法华山，此时的洛尧心底却咯噔一声，宋希柯认为老和尚是神棍是有依据的，国师一脉确实是会观天象的，有些事情爆发，天象没有显示，但是凡是在天象上显示了的，必然是真实的。如今他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