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惑一番长虑之后开口道:“狄国骑军此时不过三万,攻梁时机尚未成熟,但这三万骑军加二十万精军却足以攻下叶国。一旦叶国失守被狄军抢占马场,那狄国便再无战马之忧,只需静待时机攻打我朝,以微臣所见,此事关键在于叶国皇帝叶隐修,若他愿与我朝联合攻狄,便可解此危机”平缓的语气下隐藏着一颗焦虑翻涌的心。
梁帝听闻缓缓点头:“叶帝若知晓形式自然会与我朝联合,抛开友邦之宜即是为了保住他的王朝,他理应极力配合”金冠下的白发又给这年过半百的梁帝增了几许苍老。
看着皇帝轻缓的面色,萧无惑的忧愁却丝毫未减,沉默不语。
“爱卿……”梁帝见他沉默,刚平息的焦虑之潮又掀起了波涛。
虽是不忍让皇帝再次陷入烦恼之中,但有些话他必须要:“皇上,即使叶隐修并非明君,但必有贤臣辅佐,他自然会明白一旦狄国被攻,便打破了三国之间的平衡,他大叶将会任由我朝左右。而他并非只有与我朝联合这一个选择,亦可与狄结盟”
梁帝惊愕,张着嘴巴良久未动。
萧无惑见状又继续道:“皇上,虽我朝仁和之名盛传下,亦无攻占他国之心。但想要得到叶国皇帝的配合必须要取得他的信任”
“那该如何取得他的信任”梁帝闭上眼睛轻问。这一仗若真的打起来,不仅大梁江山受到威胁,更将会给百姓带来疾苦。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场面。
金色殿堂之下,萧无惑突挺腰背吐出两个字:“和亲”
“和亲?”梁帝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是!和亲!”话时,他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从容,薄唇微挑道:“微臣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谁?”梁帝问。
“福月公主”
梁帝沉默许久之后,缓缓点头,内心难掩悲痛凄凉。
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将最心爱的女儿远嫁他乡作为筹码。
这一刻,梁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奈,普之下,即使登上了皇位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用自己女儿的幸福去做交易吗!
……
豪华气派的公主府内四处飘散着屡屡清香,透过晕红的帐幔,隐隐可见一道娇柔的身影正在梳妆。
妆台上的六层玉盒里摆得满满当当。
随意掸眼轻扫,便会被那各种名贵珠宝首饰晃花了眼。
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玲珑点翠金钗、珊瑚珠排串步摇、绿雪含芳簪、蓝玉滴水银坠耳环、哑金缠丝双扣镯……
从里头任意挑一样出来,都足够养活平常人家半辈子。
可这些流光溢彩的宝贝却被镜子里的那张不染俗尘的绝美容颜遮住了光芒。
镜中人面如芙蓉,肌纹细白如玉,顾盼之际盈亮的双眸在密长的睫毛下更显少女独有的娇羞与纯净。
如墨般的长发披洒在纤薄的背上,只用一根蓝色丝带轻挽尽显然不琢之美。
细白如葱的手指停在玉盒上片刻拈了对红珊瑚耳环轻轻扣在耳朵上。
“公主”一直贴身伺候的乳母嬷嬷端着手儿迈着碎步朝主子走来,一向精明老练的云嬷嬷脸上浮现出难有的焦虑与惊慌。
“怎么了嬷嬷?”梁清月转过身子问道,声音如涓涓流水叩击石壁般轻柔悦耳。
云嬷嬷走到主子身边红着双眼儿道:“奴婢方才听皇帝给您定了份亲事”公主出嫁本事件喜事儿,可她却实在不出道喜的话来。
清纯的双眸突然暗了下来,不过是一个抬眼的功夫似被另一个人占了灵魂,明朗无踪,只剩空洞。
“你可知父皇让我所嫁何人?”话时,她取下刚佩上的耳环丢尽玉盒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嬷嬷道:“听是叶国皇帝”
“呵呵……”桃唇轻动,挑起一抹无奈的笑。
有多少人羡慕自己高贵的出生,羡慕这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别人只能看到她所拥有的权利,却看不到套在她脖子上无形的枷锁,更体会不到生在皇家所要背负的责任。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做一个平常百姓,即使日子过得清苦,也不愿用自己的婚姻和自由去换这区区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云嬷嬷一想着眼前这个吃着自己奶水长大的孩子即将远嫁,忍不住掏出帕子来擦泪。
这下谁人不知叶国皇帝昏庸无能荒淫无度,这样的人怎能让公主过上好日子。
“公主,皇上向来最宠你,要不你去和皇上看能否让他改变心意?”云嬷嬷蹲下身子哽咽道,一想到公主要嫁给那种人,她实在是心疼啊。
梁清月将她扶起淡淡道:“若我这桩婚事能为父皇解忧,亦算是嫁得其所了”父王对她的疼爱她又怎会不知,如不是情势所迫他又怎会舍得牺牲她的幸福呢。
“公主啊!”云嬷嬷再也顾不得主仆身份抱着她的腿嚎啕起来“奴婢舍不得您啊!”
“嬷嬷莫要伤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梁清月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七日后
暗红的妆台前,一方桃花铜镜里衬映着一张绝美的脸。凤冠霞帔,明眸皓齿,金丝喜盖半遮面,却盖不住那两行浅浅的泪痕。
云嬷嬷瞧着镜中的人儿,硬是憋不住眼泪也随着她一起默默流泪。
皇家的活不好做,皇家的儿女更不好当啊。
她扶起瘦弱的待嫁新人,替她正了正衣裳,这一别,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梁清月一袭云锦血色红霞嫁衣的衬托下更显半面苍白的面庞,漫步行走间,飘拂的裙摆好似涌动的血海,像时刻准备将这幅消瘦的身体带入深渊死地。
十里红妆,万人车马。
梁帝站在金銮殿前接受女儿拜别,眼泪顺着脸上的褶皱滑落,悲从心来。
自己的江山虽大,却留不下这唯一的女儿。
女儿,你莫要怨父皇无情,你的婚事换来的是下太平,是百姓安康,是一桩舍己为饶义举啊。
这些话梁清月自然是听不到,她的耳里只有四面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内心的哭喊…
拜完,她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伫立在高阶上的父亲,那个曾经伟岸的身躯如今已不再挺拔。
“吉时已到,公主启程!”尖锐高昂的嗓音传进所有饶耳朵里。宫乐磅礴之声如巨浪,万里传音。
万人红妆骏马扬蹄,像一股红色的河流朝着西方缓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