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飓风码头好多年前早已经废弃了,但每个月船夫因德还是会将他的船停在码头静静地等待着。
这一天,因德刚把他的船驶入港内,突然就开始下起滂沱大雨,他从船上跳下来,站在已经破败的码头木板上,把船绳系上已经腐朽了的木桩。他看着远处沉寂在无尽黑夜中的深谷,再往前一点就是人们口中的永夜谷。那里漆黑一片,只有笼罩在其上的乌云间偶尔略过几道闪电。
因德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循着后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诡谲铃声,欠了欠身,向着一片虚空说到,“摩多先生,您终于来了。”
“不好意思啊,路上耽搁了一下。”从雾气中浮现出三个身影。站在最前面的一位穿着锃亮的尖头皮靴,他摘下礼帽,微微欠了欠身,领结上的宝石在黑暗中诡秘地闪着光,一起身,他的一只假眼惯性似地转了两圈。
“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我们似乎还少两位船员啊。”
“这不就在我身后么。”摩多笑了笑,他的假眼发出咯咯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他往旁边让了让,因德才看清后面两个非常瘦弱的男子,他们低着头看不见脸,穿着破旧的皮衣,有些怯惺惺的。
“好的。”因德一边说一边指着这两个瘦弱的“船员”,声音上扬,似乎有些怀疑摩多的这次选人。就在这时他看到摩多用他仅有的一只眼睛冲他眨了眨,他瞬间明白了。
“快走快走,磨磨蹭蹭,不像个男人!”因德指着那两个似乎有些犹豫的男子,用和之前礼貌的声音截然不同的声音,大嗓门儿地喊着。
那两个男子慢慢地走着,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逃跑。经过因德身边的时候,他用力把他们推上了船,其中一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到水里。
从踏上船的那一刻起,我和昔影开始真正后悔了。这艘船又破又脏,散发着腐木的气味,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水底捞起来的。
“我原本想着你那么厉害,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我们完全可以逃出来。可是,貌似我们逃出来了还是不知道怎么离开永夜谷。”我们被安排在一个船舱内,昔影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个小药瓶,“马上药效就过了,快喝!”
她拧开,一口喝下,本来渐渐长出来的刘海瞬间缩回去了,她的脸上又长出了胡子,看起来像一个瘦弱邋遢的小伙子。我看了看窗户里的自己,长长的金色头发脏兮兮油腻腻地盖住了眼睛,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一副流浪汉的打扮。只可惜摩多的药没法改变体型,我们看起来还是有些瘦小。
“我下次回去研制一种能够改变体型的,你看他们看我们的样子。。。”我顺着昔影的手看过去,角落里的两个船工立马把身子背过去窃窃私语。
“嘿,你们两个,快过来帮忙搬货!”那个推我们上船的人喊着。我们跟着船里其他的船工向底仓走去,船身摇晃着,楼梯十分窄小,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酸气,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腥味儿。
“蛇耳草!”昔影的声音很轻,但可以感受到她十分惊讶。
“我在你药房里看到过,最早是用来止痛的。”我凑过去耳语道。
“是的。但是大量使用蛇耳草会有致幻的效果,甚至可以……”
“你们两个,别说话了,还快不过来干活。”昔影还没说完。我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一拎,“快,把那些东西搬到上面去。”
箱子并不重,但是整个船舱密密麻麻有近百箱,有的船工笨手笨脚,把箱子稍微重一些放在地上,就会有银亮的粉末飞出来。我亲眼看见那个大鼻子侏儒吸进了一些粉末,两秒后就躺在地上好像喝醉了酒,嘴里嚷嚷着,“永夜谷里黑乎乎,吃人怪物在暗处,有来无回找忽炉,呼噜呼噜呼噜噜……”
“他说的什么?”我转身问昔影。
“他吸进了蛇耳草的粉末,看就这么一点点,都会说胡话。”昔影赶紧把手里的拿好,“你小心点,最好憋着气,你不想这样睡过去吧。我现在好奇的是,蛇耳草一般入药只需要用一点点,这么大的量,摩多要运到哪里去,谁会需要那么多的蛇耳草呢?”
“你刚才还没说完呢,蛇耳草除了致幻还能怎么样?”
“大量的蛇耳草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失去意识,这样就很容易被他人操控。”昔影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好,又接过我手中的箱子。
“操控?!”听起来有点熟悉,“我们一定要弄明白这些蛇耳草的来历。”
“是的,看起来有人想要把它们运进蓝营……”昔影没有说下去,谁都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我发誓,一出谷我就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不要冲动,我们得先弄明白情况。”
就这样,我们这些船工小心翼翼地不知道搬了多久,那个叫因德的船长终于让我们歇下来,只是每过一盏油灯的时间换几个人守夜。外面一片黑暗死寂,只听得到水声和偶尔出现的在黑暗深处传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我和昔影同另一个邋遢老头儿守夜,我给昔影使了个眼色,她的善谈技能瞬间就开启了。
“喂,外面冷,要不要来点儿?”昔影从她脏兮兮的皮衣里掏出一个锡制酒瓶。
“你们第一次来啊?”之前看着凶神恶煞的老头立马接过酒瓶,拉开盖子就喝上一口。甲板上的火光把他的眼睛照出了一丝迷幻感,昔影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瞬间明白了,她偷偷往酒里加了点蛇耳草粉。
“是啊。”异口同声,四只眼睛里带着崇拜和期盼的眼神。
“年轻人,一会儿别吓得尿裤子,哈哈哈。”他笑着又喝下去一口。
“这谷里究竟有什么啊?”昔影见势追问道。
“永夜谷,常年不见阳光,你说还能有什么?”老头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不清,“安达人,还有那些低级的食肉者。”
“肉?”我有些疑惑。
“人肉,腐肉。”老头看我惊呆了的样子,有些得意,“没什么好害怕的,就你俩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呢,哼!”
“安达人就是吸血鬼。”昔影凑过来告诉我,“他们不能见光,看来永夜谷是他们最好的庇护所。”
昔影往炉子里加了个柴火,潮湿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你见过他们啊?”声音里略带一丝崇拜。
那老头一听我们这种好奇而崇拜的语调,立马开始吹起牛来,“何止是见过,我还和他们搏斗过。”他喝了口酒,把领口拉开,他的胸口上少了两块肉,我甚至隐隐看到了白色的肋骨,“每次运货都得死一些人,因德那家伙他可不管你死活,你拖了后腿,他就把你扔水里喂水鬼!”
“他每次把货都运到哪儿?”昔影拿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看他似乎完全被蛇耳草所控制的时候,轻声问道。
“当然是对岸的军队里啦,当然还有忧谷其他的地方。虽然危险,但是这些东西是暴利,但凡成功运进去一两箱子,他和摩多都能捞上一大把。”老头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似乎停不下来,“不过这次运的货有点多,以前从来没有一次运那么多。而且……”
那老头还没说完,只感觉船上突然一阵骚动,船体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快跑,有东西上来啦!”我和昔影听到有人在喊。
“水里!水里有东西。”昔影指着黑水里的阴影,我顺着火光看下去,什么都看不清。
那老头还在自言自语,我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昔影在哪里了。扑通扑通,船的另一侧不断有人跳进水里,我跑到一个大酒桶里躲起来,伸出手正打算给自己施个伪装法术,看着自己的右手,变形药水的效果已经褪去,而最糟糕的是,先前的药水似乎对我的魔法有一定限制。
就在这时,我听到背后传来一句,“啊哈,找到啦!”只感觉身后有什么法术袭来,木桶瞬间粉碎,我往前翻滚,起身往船后跑去。不知谁从转角处撒出一把粉来,“蛇耳……”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