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苏城一睁眼就被冰冷的江水刺痛得生疼,江水从鼻腔和嘴生生呛入咽喉,一只大手正掐着他的脖子凶猛得将其按在水中,苏城惊恐万分,激荡的水波映出一张扭曲的人脸,阴鸷的脸上带着果决的狠意,片段记忆袭来,这是府上的家丁,冯进!
谋杀老子?
苏城内心叫苦不迭,可水呛胸痛,已来不及想太多,四肢并用竭力挣扎,却于事无补。不到片刻,苏城便感觉意识渐渐淡了,只听得耳边隐约听到喊声。像是赶船人的江号子,由远及近。
听得远处有人靠近,担心事迹败露,瞧得苏城已没了动静。冯进将苏城“尸首”往蔺江湍急的水中狠狠一推,四周探望一番,转身便寻小路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
苏城做梦也想不到,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成州市一所医院内,白布盖上苏城的脸上。年仅2岁,却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这样的事情可能是见得多了,身边的护士医师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护士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病床边方才抢救的仪器,将摆在角落那唯一一束探望者送来的马蹄莲也一并带走,这马蹄莲已经送来有一段日子了,花茎已经枯萎,呈现焦褐感,仿佛预示生命的消逝。
突发急性心梗,抢救无效。
其实苏城已经在这里躺了四年了,四年前的苏城因为一个意外,急性脑出血,变成植物人。
苏城无父无母,也几乎没什么朋友,在他“植物人”期间,只有一个女人,偶尔来探望,或许两个月,或许小半年,她总会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马蹄莲。
她会坐一小会儿,给苏城讲讲最近发生的事儿,一些新闻,或是一些发生在她身边的趣事。
苏城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可是身体就像是一座囚笼,无法行动,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苏城努力过,挣扎过,多么希望能动一下,可是最后只剩下绝望。
医师和护士忙碌抢救半天,在最后失去意识前,苏城心里却满是解脱,还好再也没有这种无力感了,对她的愧意,也随风而去吧。下辈子,我不来了。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一片漆黑后。头脑一股昏沉感,苏城一睁眼却出现在水中。被人试图溺死在水里!
“咚,咚,咚”
胸口传来沉重的闷痛感,苏城呕出大滩的蔺江水,江水伴随着胃液刺激得苏城胃管火辣刺痛。
“醒了,爹爹,他醒了。。”
耳边响起一阵如莺啼般悦耳动听的声音,苏城睁开眼。一个少女映入眼帘。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露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瞧得苏城醒来,惊喜万分。雀跃般拉着旁边的一位老者。
苏城一转头看着抢救他的这个老者,老者面色红润,青白发丝在头上梳了个发髻,正挽起双袖双手搭在苏城腹胃。因为刚才奋力施救,脸颊渗出豆珠般的汗水。
得救了!苏城打量着一切,心里涌起的第一个想法。
“咳咳”
苏城立起身来,干咳不已,身形晃荡,有些站不稳,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原来在一艘木船上。木船内有着浓浓泥腥味。呼吸间充斥着苏城的鼻腔。
“这是哪儿”
当苏城竭力调动嗓子说出第一句话,整个人便如触电般惊愕在原地。
我怎么会说话了?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说话的声音……怎么如此……陌生?
记忆片段如同炸雷在脑海里闪过。苏城头疼欲裂。
“这儿?这是爹爹的打渔船”
少女天真烂漫,小脸红红的,眼珠直直的看着苏城,微笑道
“是爹爹将你捞起来的,你怎如此蠢笨?不识水性,还在这蔺江戏水,现在正值寒露,蔺江水冷似冰,涨水湍急,便是那会飞的白信儿,也不敢入水叼鱼。若不是爹爹,今儿你怕不是就要丢了这条小命咯”
“双儿,你将麻毯拿来给这孩子裹上。若是冻坏了,湿气入体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杜守义摆摆手,支呼少女过去。
双儿乖巧一笑,转进木船内仓去取麻毯去了。
苏城依靠舷窗坐下,也不说话,神情木讷。呆了一会儿。接过双儿的麻毯裹在身上。感受一股暖意在体内徜徉,方才回过神来。看向杜守义,眼中感激万分。
“大叔谢谢你救我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淹死了。”
杜守义笑道
“你这娃子倒是命大,现在蔺江水上也没几条走船,这乌山隘更是人迹罕至,你怎会来此地,又怎会失足落水呢?”
苏城心中此时思绪万千,几经涌出的问题又咽下。
见苏城没反应,杜守义心想这孩子刚刚死里逃生,还没缓过神来。
“你也别叫我大叔了,老夫姓杜,叫杜守义,这个是我女儿杜双儿,是个苦命孩儿,她娘走得早,小小年纪就只能跟着我在这船上做些打渔生计”
杜守义从船上生好的灶锅里乘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鱼汤递给苏城说道。
“喝点鱼汤,回回神”
端着雪白鲜香的鱼汤,苏城心里理起了思绪。
若非杜守义偶然经过将他救起,恐怕苏城早就命丧黄泉了,所以苏城对杜伯有着深深的感激之情和崇敬之情。按理来说,苏城得跟杜伯和双儿说实话的。
但心中苦涩,这事儿自己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城低头看了看自己。二十几岁的少年身体,和这少年原本不多的记忆。在结合自己原本的人生和死亡经历,加之方才生死疼痛的真实感。让苏城确认。
自己穿越了。
由一个将死之人,穿越成另一个将死之人。
只是这边因为杜守义化险为夷,那边生命了结。
这个世界,很陌生,很像历史南宋朝代,但苏城又确认,这里并不是南宋,因为即便是在大学历史并不怎么过关的苏城也知道,没有哪个朝代,有年号信安,也没有哪朝皇帝,直称宋帝!
天色渐暗,蔺江夜上会起薄雾。杜守义船上烧汤的火炉传递出阵阵暖意,火色红红映入苏城眼瞳。
苏城犹豫了一下,轻轻道。
“我叫林凡,是礼部侍郎林天华之子,家住金陵城南林府”
杜守义和杜双儿四目相对,惊愕万分。望向苏城。
是的,林凡,这是自己的名字,少年的记忆涌来,点点滴滴和亲身经历一般。也许这是上天怜惜吧,转世重活,如遇新生。
方才要淹死自己的人,叫冯进,是府上多年的家丁,林府祖上世代从官,爷爷林云甫曾在上京官拜殿阁大学士,在林凡岁时那年便去世了,而林凡父亲林天华官拜礼部侍郎。也是正二品大员。
几年前,林天华在朝中受奸人所害,被设计出使金帐,不料离京不到百里便遭埋伏,身死当场,此事震惊朝野,宋帝大怒,喝令锦衣卫全力追查,但却一直了无音讯。
林家被迫移迁回老家金陵林府老宅,林家没了顶梁柱濒临凋落,全靠林凡母亲沈玉婉苦心经营着林家的一些布锦生意,虽沦为商贾门第,但也拼死保林家一时繁荣。
而今天冯进本是随林凡出行的家丁,不想到了蔺江边,却忽然心生歹意,要将他诛杀于此。
苏城目光炯炯,在病床上灵魂如困兽般挣扎,如今破壳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