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今天尚书大人的夫人会来偏院教张瑾明日事宜。可直到日落西山,尚书夫人都没有露面。张瑾心里冷笑,这么大的事,尚书大人的夫人不会忘记,即便真得记性不好,忘了,身边也不会没有人提醒。可笑的一个妇人,为了一己之私,而误了大事。她早就知道之前的张瑾不得宠,不然也不会把她安置在这破旧的院落,甚至连下人都只有彩蝶一个。上次她刚醒来的时候,那些人是生怕她死了,不好向皇上交差,赶紧来看她。可那抬脚走路都嫌她的房间院落脏旧,却事后几天了,都不曾给些东西补贴。可见原来的张瑾究竟是被冷落到各种地步。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张煜礼。张瑾实在摸不透,张煜礼这个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无论如何,如果明天出了差错,后果可是会连累整个尚书府。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盘。知道张瑾,虽然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她人如其名,谨小慎微,定不会大的差错,何况皇宫里肯定有人会专门引导她。她即便出错,也只会错在小细节礼仪上。丢的只会她自己的脸面。
“小姐,明天奴婢不能陪同小姐进宫,万事小姐一个人要小心呐。”
张瑾无动于衷,并未因为彩蝶口头上的关心而感动。
“我知道怎么做。你不用担心。”
“可是小姐你甚少出门,更未曾见过任何大场面。明天那样的宫宴,出一点差错,可都是杀头的大罪。小姐……”
“即便杀头,也不会杀你的头。有虞国使臣在,皇上又怎么能轻易让我露出马脚来。”张瑾上了床,对于明天的事,她丝毫不担心,甚至觉得彩蝶是杞人忧天了。
“好了,彩蝶,你下去吧。我要歇着了。”
彩蝶欲言又止,终是没再多言,只道“是。彩蝶告退。”
张瑾躺在床上,闭上了眼。或许她该从梦里再看看以前的张瑾,了解一下她现在究竟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噗哒!”一声惊醒了张瑾。窗子突然拍打了一下。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吹地烛影胡乱飘摇。
张瑾心烦意乱地睁开了眼。得出一个结论,彩蝶出去从不记得要吹灭蜡烛。今天甚至连窗户都没关上。
张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下了床。正是睡意来的时候,可这凉风一吹,一下子都把瞌睡吹跑了。
不情不愿地关上窗子,转身又吹灭了蜡烛。可就在蜡烛被吹灭的那一瞬间,身后刚关上的窗子突然又猛地打开了。
“噗哒”一声,彻底让张瑾的睡意消失地无影无踪。
张瑾机械地缓缓转过身。
窗户大开,窗外一片漆黑,外面的凉风时不时地吹进来,冻得张瑾一哆嗦。
晚上的风有这么大吗?大地可以屡次吹开窗子?
张瑾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被风一吹,更觉得自己冷。尤其是后颈,好像有一股凉风时断时续地吹着。张瑾头皮发麻。此刻她面对的是大开的窗子,而身侧是烛台。
她略微思忖了一会儿,烛台还是门栓,房子不大,门也离地不远。门栓方便却不容易一下子就能拿在手里。即便烛台太短小,但……
电光火石之间,张瑾一侧身,顺势抄起烛台,向后砸去。
然而却扑了个空。
烛台还在自己手里,可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人。可那寒意还是丝丝入扣,灌入她的每一寸肌肤。
背后的窗户依旧大开着,吹到后颈上,张瑾根本分辨不了那股凉意的来处。刚才她算准了那股凉意的位置,更摸准了烛台。可那东西却一点也没有碰着。
如果不是那股寒意仍旧贯穿着她的四肢百骸。她都怀疑,只是因为她太敏感才会草木皆兵。
出其不意的一击未中,那么第二击,对方已然知晓了,就更不可能中了。
张瑾一笑,放下了烛台。叹了叹了气,“看来是我太敏感了。还是关好窗子睡觉吧。”
张瑾说着便放松了全身戒备,放下了烛台,转过身去关窗。在关窗的那一瞬,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凉意就在脖颈处。
关好了窗,接着转过身又回去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睡下了。
那股凉意还是纠缠着张瑾不放。
黑暗中,张瑾并未完全闭眼。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感受那微妙的变化。
那股凉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隐约看到有黑影就在自己面前。
就是现在!
“哗!”
屋子一下子亮了,骤然的光明让那人的脸就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光明瞬间让二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他本来想立马逃掉,可着迷般地一点都不想离开。
那个女人并不是很绝色,可皮肤却很白很白,不同于大多女人黄皮肤的白。
琥珀色的瞳孔正倒映着他的面孔。
他想,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可为何乍然一见却着迷似的不想离开。
张瑾率先回过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右手抓住了那男子的衣服。
方才,她放烛台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顺带摸走了一个火折子,就藏在衣袖里。然后不动声色地假装上床睡觉。在感受到那黑影时,立马将左手藏着的火折子狠命一甩,那一阵风正好吹亮了火折子,也正好到了那男子的眼前。
她本以为那人会是张煜礼。
可是并不是。
那个男子生地很美很美,眼角眉梢都生地恰到好处,眼眸一转是数不尽的情意。她万万没想到,一个闯入她闺房的小贼竟然是这般地俊美无俦。
“没想到,竟着了你的道儿。”
张瑾一笑,破天荒地想与他逗趣儿,“那你说,是你太笨,还是我太聪明?”
那男子戏谑地笑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子说着突然将手撑在了张瑾两侧,就那样不怀好意,直勾勾地盯着张瑾。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发现她明明是躺在床上,可那个人却在自己的面前。
现在是张瑾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揪着那不速之客的衣领。而那被揪住衣领的不速之客却不慌不忙,悠闲地调戏着张瑾。
反正脸见都见了,不要火折子也罢。张瑾登时弄灭了火折子,丢在一旁,然后右手拽着那人衣领在床上翻滚。
男子被迫松开了撑在张瑾两侧的手。再一抬眼,男子已站在床上,而张瑾正坐在床上,右手还揪着男子衣领不放。
长长的头发就披在肩上,垂在腰间。女子身着白色睡衣,那张脸更是白地透明,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狡黠。
男子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我深夜来你闺中,出现在你眼前。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撞见女鬼了。”男子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张瑾。那眉眼流转间,更是说不清的风情。“还是只漂亮的女鬼呢!”
张瑾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子也可以用万种风情来形容。
“说。为什么要闯进来?”
“你问我为什么闯进来?”男子挑了挑眉,“因为小生爱慕小姐呀。只是一直无缘一见,今日终究得了机会,让小生能一睹姑娘芳容。”
“你这滑头,胡言乱语,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小生的舌头如果闪了,也不是风大闪的,是小姐的芳舌……”男子说着便贱兮兮地不怀好意地盯着张瑾的嘴唇。
张瑾霎时羞地耳根通红,那白日里张煜礼的横行无忌犹在她脑海回荡。
张瑾怒极反笑,“原来是个爱脂粉的偷花贼。”
男子不以为忤,“好了。见也见了,小生的心愿已了。至于偷花呢,小生暂且不偷。来日方长,小生等着姑娘投怀送抱的那一天。不叨扰姑娘了!”
男子说着便一下子从窗子又飞了出去。
窗子“啪嗒”一声又打了一下,夜晚凉风又从窗子里吹了进来。张瑾手中空空如也,呆坐床上。方才那窗子明明她关好的,可他飞出去根本没看见是如何打开窗子的。甚至她的右手仍旧留存着他衣服滑顺的触感。
“女人,我们明天见!我叫赵越七。”
一阵声音又传了过来,响彻房中。
“明天见……赵越七……小越七……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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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张煜礼坐在自己书房。房中并未点灯。
黑暗中,一人身影悄然而至,刻意压低的嗓音沉沉道,“公子。”
“吴冀,事情查地如何了?”
“公子所料不错,很有可能就在岐罗山。当年精通机关玄黄之术的玄机公子幼时常去岐罗山,据说他制作机关的想法都来自于岐罗山。他曾经住的古国宫殿现在已经变成南理王府。南理王府守卫森严,属下在南理乔装打扮许久,仍旧找不到机会进入南理王府。正好又听闻有市井小民说那玄机公子幼时常去岐罗山,便先去了岐罗山。没想到,那宝藏果真就藏在岐罗山深处。”
“你怎么知道就在那里?”张煜礼略微皱了皱眉头。
吴冀赶忙道,“临行前,国师给了我一面镜子,可以透石透墙。那镜子如果照到了宝藏,就会泛金光。岐罗山深处崎岖难行,满布陷阱,属下行至一处,摔倒在地,镜子跌落一旁,却正好泛出金光。属下顺着那镜子对应的方位小心查看,丝丝缝缝间,略微可见一个暗门。那暗门极其隐秘,若非那镜子,我根本找不出来那暗门所在。“吴冀说完便小心探看着张煜礼脸色。他临行前瞒着张煜礼去找过国师,还拿了国师的法宝。此刻要是公子问他与国师……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后者沉吟半晌,开了口,“那,你有没有打开那暗门?”
“不不……公子,属下没有打开。玄机公子制作的机关,又岂能那么轻易地被我打开……公子放心,属下绝无欺瞒公子之意!“
张煜礼突然笑了,拍了拍吴冀的肩膀,“吴冀,说哪儿去了。我又没有怀疑你。不必紧张。“
吴冀勉强笑了笑,“是,是。”
“好了。你此去也有一个月了吧。落月公主很惦记你呢,快去看看她吧。”
“好好,谢谢公子。“
吴冀就着夜色隐去。
张煜礼冷冷地看了一眼吴冀离去的身影,眸中闪烁着虎狼般的目光。
皇上竟然允许让吴冀随意去找国师。看来皇上对吴冀的信任和器重,可非同一般呐。
落月公主又青睐吴冀。那吴冀以后可能会成为驸马,那……
不不不……
不会的。“落月公主”可是要去虞国和亲的。远嫁虞国的公主,又怎么可能还在离国皇宫做她的公主呢?
张煜礼笑了笑。
谁也不能影响他要走的路。
即便是在黑暗中,张煜礼浑身上下仍旧透着锋芒毕露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