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哥哥,赵家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首诗里面要把酒绿酒啊?”
彼时年少,一身绿衫的阿古仰着巴掌大的脸问赵越七,一双眼睛还懵懵懂懂的。滴溜溜地转啊转。
白衣少年摸了摸阿古的头,指着远处的酒家,“诺,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咯!”
阿古闻言便真得跳着跑到了那酒家,去看人家酿的酒。
“越七哥哥,你看它上面好像真得有点绿色诶!”
白衣少年赵越七点零头,道,“米酒酿成未滤时,面色浮渣为绿,故名绿酒。”
阿古还是有些不懂,纳闷道,“为什么酒会有绿色?”
赵越七很是无语,耐着性子解释,“古时的酒酿的粗糙,酒槽也没有滤出,所以酒面上浮着一层淡绿的槽沫,古人都是连着槽沫一起喝下去的。诗词里都称之为绿酒。有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一。”
阿古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卖酒人家的酒坛子,鼻子也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吸允着浓郁的酒香。
“越七哥哥,这个绿酒,它好香哦!”
阿古巴掌大地脸看着赵越七,一双眼睛如星星般耀眼夺目。
神情有些陶醉,嘴角还可疑得留出了不知名的液体。赵越七额头三道黑线。
阿古虽久居王宫,却性好动,时常出宫玩耍,却不曾真正喝过酒。
而今,好不容易逮着赵越七这样一个外面来的看起来比她年长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终是阿古醉了酒,糊糊涂涂不知归。
“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阿古举着酒盅摇头晃脑,“啧啧!真是美酒一杯。享受!”她嘴里着美酒,却是极为扭曲的一副表情。有一种不上来的滑稽。
风流倜傥的赵越七看着阿古一杯一杯地浊酒下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折扇,开始轻轻摇着,似是有意把额前几缕青丝吹到一侧。朦胧梦幻,皎洁的月光清晖透过矮窗,撒在赵越七身上,如玉般的面庞,几缕青丝飞舞,平添了几许风情。烛光摇曳,又给那冷冷清清的身影加了些许温和。
那双如水眼眸,正含情脉脉地望着阿古,深深地凝视。一眼望到了阿古的心坎儿里,也许这就是传中的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吧。
阿古脸烧红烧红的,酒味上头,脸颊都变成了粉红色。
她瞅了瞅赵越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大大地吞咽了口唾沫,痴痴地道,“我看到一只老虎,如果它不咬我,我就把它抱回家。”阿古自顾自地憨憨笑着。
赵越七挑挑眉,一把折扇摇啊摇,“那么那只朱雀儿也是你抱回来的咯?”
阿古一听到朱雀儿,就想起雀儿那副泼辣妹子的脸孔,矢口否认,“那哪能啊,我当初发现雀儿的时候它还是一只超大超大的蛋嘞,圆圆的,好可爱好可爱了呢,真的看起来可好吃了!我还寻思着怎么吃它,是煮了?炒了?还是蒸了。”
阿古亮晶晶的眸子放着光,同时吧唧吧唧了几下嘴巴。
“我最后决定架个火堆,把它烤了,不知道能不能烤蛋。结果没想到,我还没烤多久呢,它突然就破壳了。破壳了!我的一顿晚餐就那么没了!不过还好,有只雀儿陪我玩。”
赵越七立马破功,良辰美景如梦如幻,硬是逼地他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生灵抽搐了嘴角。这笨蛋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抱回来的蛋出来的雀儿是什么东西吧。恶寒。
缺根弦的阿古看着这般如梦如幻的人和景。举起酒杯,烛光摇曳,赵越七的眼中明明灭灭,看不分明的赵真真假假。
窗外繁星点缀,一室清晖,夜色笼罩下的酒管,一卷竹帘,一位佳人。
阿古看着矮窗外面,竹帘已经卷起,窗外树的孤影清晰地映在昏黄斑驳的道路上,形单影只,孤独寂寞又坚强屹立不倒。
“越七哥哥,你看,这里有一对璧人。”阿古指着一侧墙壁上的影子,嘴角噙着笑。璧人,一对璧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不用邀明月,不用三人,只是我和你。
赵越七闻言,面色有些古怪。看着墙上的两个身影,一时间也愣了神。
阿古只是微笑,微笑着拿起那个酒坛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越七哥哥,咱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吧。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初见那时。那时……”阿古懂了动嘴,愣是没出个什么话来。
“阿古,咋们干一杯吧,你为我祝词一首吧。”
赵越七直接打断了阿古,只端起酒杯向阿古示意。阿古眨了眨眼睛,瞬间有点被赵越七迷惑了。
一双桃花眼勾魂似的望着她,他的眉眼细细长长地,他的眼里只倒映出她的身影。他的眼里只有她。阿古不自觉的要沦陷了。真是个温柔乡。赵越七缓缓把手覆在了阿古的手上。惹得她心里一阵震颤。
“阿古。”赵越七突然抬起头,状似极其认真又深情地念着她的名字。
“嗯?”
“阿古……如果,我是如果,有一,你我反目……”赵越七仔细盯着阿古的面庞,不错过一丝神情。看到她脸色有些凝固,到了嘴边的话于是又硬生生地咽了进去。突然改了口“嗯……我是,如果有一我老了,老到……老到满头苍苍白发,迟暮容颜,那么你还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极尽温柔缠绵,他的呼吸就在耳畔,灼着阿古耳朵发烫。他吐气如兰,一句牵我双手,倾世温柔真真柔到了骨子里。这一刻,阿古沉沦了,她心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告诫她,这是花言巧语,可是心之所向,却偏偏不受控制。她甘愿放纵自己的内心,甘愿沉沦在他的眼眸。不否认,赵越七是倾世之颜,当今女子都担不起的赞美,唯独他可以。有胜之而无不及。如果,这样一个绝代美人也会老去,那……她想她定然不会弃他而去,她定是会伴他永永远远,直到沧海桑田。她喜欢他,他的皮囊便是在万千世界中是最美的,她喜欢上了他,并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他什么。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一旦喜欢上,那么他的什么都喜欢。
阿古骨子是很固执的人,就像她们整个千古国王室,她的父王母后姐姐弟弟,个个都是很执拗的人,认定的事就永远不会改变,即便那是错的。而阿古,也是个很固执的人,思考问题向来也是一根筋。就如同现在,她不想去承诺什么,承诺从来不值得信。不能轻易许诺。未来的事情瞬息万变,变故总是时有发生的,从来没有人可以保证任何一件未来的永久的事。
“那你可以试试啊。”阿古眼眸含笑温柔地答道。她的眼睛亮闪闪的,透着几许坚定。
一只手反手覆在越七的手背上,微微抓了抓他的手指。咯咯地笑着。
赵越七动容。没有人比她更懂她了,他想。她这么一个单纯又真诚的女孩儿。
“阿古,你是我的七。我的七……”越七念叨着七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其实她本来不叫七的,她叫阿古。可她和赵越七打赌,输给了他,被赵越七诓骗去他家里做了他的书童。还他叫赵越七,就给她赐名七,专属于他的七。七本就对这赵越七很有好感,于是缺根弦的阿古就大大咧咧地跟随越七做了跟班。日日看其美色。美其名曰“品读人生这本书”。
别她阿古贪恋美色。人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看看,看书都是为了黄金屋和颜如玉。爱财爱色,世间常态。君子爱财色,取之也有道!
阿古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越七。越七被人盯着,丝毫尴尬也没有,尤其从容自在的继续饮酒,淡淡地开了金口,“你的祝词呢?”
阿古回了神,也赶忙倒了一杯,想起刚刚的温存。脸更加红了,比涂了胭脂更甚。
她突然想起了长命女春日宴。她只微微低着头,羞赧却又坚定地一字一句轻轻吟道“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在,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一词吟完,阿古早已羞赧地不能自已,直接就着酒杯,喝了一杯酒。面色更艳了几分。赵越七也突然红了脸,掩住了嘴角,轻咳了两下,阿古顿时被这几声轻咳弄地很是紧张。吓得赶紧放下了酒杯,突然把自己斗篷解了下来,直接披在了赵越七身上,甚是担忧地问道,“越七哥哥,你是不是着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应该强行把你带到这儿来喝酒。我……”
阿古顿时整个人都发蒙了,赵越七的倾世之颜近在眼前,他的唇柔柔软软,正碰在阿古的唇上。阿古此刻只剩下眼前的人了,整个人麻木呆滞,好像灵魂也不知道漂向了何方……这是第一次……他的那片柔软轻轻地,碰到了她的。她第一次与人这样亲密接触……
赵越七在阿古为他盖上披风的时候耳根子也都红了,看到阿古慌不择言地道歉自责,却偏偏下一秒不经过思考就直接堵住了她的嘴。莹粉色的嘴便再也不出话了。赵越七知道她肯定会傻呆呆地发蒙。这个女娃子太单纯了。简简单单的,逗弄起来甚是有趣。
阿古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怎么离开赵越七身旁的,只记得给自己猛灌了好多酒。耳旁好像还轰鸣着赵越七的每句情话。一遍一遍地响彻她的耳际。
她再也不敢抬头看越七,怕自己的心跳声控制不住地让别人听到。颇有一番掩耳盗铃的感觉。其实阿古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不确定别人能不能听到,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是一阵阵地撞击。她都唯恐那颗心会直接跳出来。她只是不停的喝酒,不停地告诉自己喝杯酒压压惊,喝杯酒压压惊。可是越喝越叫人迷醉。
是这酒还是这夜,让我身不由己地心猿意马,心乱如麻。
赵越七什么也没,只是沉闷地喝着酒,摇着扇,折扇轻摇,吹动着他的额前青丝,别有一番风味。勾人心魂。忽略那紧皱的眉头,倒真有一种云淡风轻世外仙人之福阿古最终忍不住向他望去的时候,他早已是一副调笑的样子,眉头仿佛从来没有皱过。他这一番明显调笑的模样,愣是让阿古好不容易淡定下来的心又不安分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掩住自己的脸,又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
最后阿古自然是喝醉了,抱着空聊大酒坛子,坐在地上,憨憨地笑着告诉赵越七,这叫绿酒。
那酒水润着双唇,晶莹剔透的。昏黄烛光下,赵越七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憨憨的人儿,微微地笑着,想起她为他披的衣服,心中丝丝暖意,不觉又红了耳根。惊觉自己内心的悸动,越七瞬间又有些慌了神。狠狠地捏了捏拳头,不再看那人儿,只是目光转向外面街道上那颗孤独的大树的影子。意味不明。
最终,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两人才晃晃悠悠的扶着对方和自己的脑袋出了那卖酒人家的门。阿古毫不客气地两只手扒着赵越七的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越家哥哥,背我,我要背!”
她的眼睛还迷离着,脸蛋还粉粉的,撅着她那嘴,把她的两个胳膊举地高高地,等待着赵越七背她。
赵越七无奈地弯下腰,摆好了姿势。阿古心满意足地憨笑着,手脚并用楞是趴上了赵越七的背,然后安心的勒着他的脖子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