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子玠脚步在门外停顿，似乎整理好心情，才慢慢踱步进来。

他身材瘦削，俊面白皙，曾经清正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璀璨光芒，有些病态。

大约是女色贪多了，人虚弱了吧。

沐惜锦不曾走远，她躲在折枝牡丹屏风后观察着宸子玠，他身后跟了几名太监和护卫，沐惜锦有些眼生，从前他几次去南霓国，一直带的是姬公公和苌护卫云护卫封护卫，难道他们失宠了？

馨灵行礼如仪：“皇上万福！”

宸子玠柔声道：“皇后，朕想念翼儿，过来瞧瞧！”

“皇上，大皇子睡着了。”馨灵接过执盈怀中的幼儿，他睡得正香，小脸白玉般，红唇不时吧嗒着，甚是可爱。

宸子玠眼中荡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漠，唇畔勾了和煦的笑意：“皇后，照顾翼儿，你辛苦了，自己的身子别大意了，多多爱惜才是。前日翼儿不慎吸了茉丝香，宫里的奴婢太监可都换过了？”

“换了一批。”馨灵淡淡答，“皇上亲自审问了丽尚宫，不知她如何交代的？”

“朕还来不及问话，她就撞柱身亡了。”宸子玠丝毫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是朕不好，朕没能找出真凶。皇后若怪，就打朕解解气。”

“皇上言重了，真凶找不到就罢了，只要翼儿好好的，臣妾就万事如意了。”馨灵将宸翼抱到他手边，“皇上，翼儿三个月了，皇上还不曾抱过。”

宸子玠面色一僵，伸手触了触，急忙缩回：“朕不敢抱，怕摔着了。”

馨灵松口气，微微一笑：“听说皇上又新得了几位美人，有她们陪着皇上，臣妾也安心，只是臣妾希望皇上别冷落了桑昭仪和林贵妃，她们深爱皇上，又替皇上生了皇子，是西栀国的功臣。”

“朕明白，皇后放心，她们生皇儿时身子都不大不小受了伤，等她们养好了，朕多多去陪伴，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了她们，朕定不饶恕。”宸子玠信誓旦旦，认真道，“皇后，你也永远是朕的嫡妻，皇儿再大些，朕封他为太子。”

馨灵浅笑：“多谢皇上！”

宸子玠吩咐执盈：“将翼儿抱到里间去歇着，朕陪皇后好好说说话。”

执盈诺了声，抱着宸翼下去了。

宸子玠靠近馨灵，握了她的柔荑，温声如绸：“馨灵，朕宠爱那些美人，你可是怨朕！”

馨灵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手，到底忍住了：“皇上宠爱谁，臣妾不敢有怨，何况皇室子嗣单薄，皇上也是为了开枝散叶，这是皇上的责任，也是臣妾的责任。臣妾来自南霓皇室，最是明白不过。”

“馨灵，你总是如此良善大度，能得你做皇后，是朕前世修来的福气。”宸子玠眸光里闪过一缕幽泽，旋即又恢复了温软，“母后命朕多多开枝散叶，朕也是不得已，等那些妃嫔都替朕生了皇子皇女，朕的任务完成，就专心陪伴你。”

红烛灯芯渐暗，馨灵顺势抽回手，拿了银剪剪掉一截，烛光顿时明亮，一边道：“皇上，臣妾的身子骨也没有好透，都说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回，臣妾算是知晓为人母亲的不易，也明白太后的心事，等臣妾身子好了，再侍候皇上吧。”

宸子玠眼中滑过一泊失落，她从来就无求无欲，不怨不恨，不悲不伤，无论自己来不来凤仪宫，她永远一副温婉大度的模样，是标准的皇后风范。

可惜，他想要的是那个笑傲天下的馨灵郡主，他看过她恣意欢笑的模样，跳脱潇洒，妩媚倾城，令他如痴如醉。

找不回了吗？

宸子玠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凝着她。

馨灵转开眸光，暗忖，从前他不是这样的，虽然他的眼里也有情义，也不过是看重的意思，而此时，分明是深情款款，是男子对女子的百般爱恋。

馨灵有些迷糊，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既有情义，为何又不肯留宿凤仪宫？

算了，随他去吧。

馨灵轻声道：“皇上，听说你今晚翻了滢婕妤的牌子，怕是她在芍药宫等着皇上呢，皇上切莫辜负了美人，她可是太后的侄女。”

宸子玠慢慢恢复神色如常，微笑：“让她等着吧，她哪里就越过皇后的尊贵了？朕就想陪陪你，皇后莫非要赶朕走？还是厌烦了朕？”

他的语气虽是玩笑，唇畔却拢了君王的逼人气魄。

馨灵无惧无畏，身为和亲公主，她时时刻刻维护着高贵与尊严，只要西栀国想与南霓国和平共处，哪怕宸子玠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能轻易折辱她。

她莞尔一笑：“皇上，臣妾可以厌烦世间一切，独独不会厌烦了皇上，你是西栀国的天，也是翼儿的父皇，有你，才有臣妾的皇后之位，臣妾与你是要守护这江山一辈子的，除非皇上废除了臣妾的皇后身份，否则皇上想要远离臣妾，怕是难了。”

她话语里带了几分戏谑和俏皮，明眸灵动，妩媚可人。

宸子玠心神一荡，伸手搂她入怀，柔情似水：“皇后，今晚朕就在这里陪你，不回芍药宫了。”

馨灵刚要回答，锦帘霍地揭起。

“玠儿，不可任性，母后跟你说过的话，你全抛到脑后了？”

懿庄太后带了一群宫女袅袅婷婷进来，她眉目如画，美艳绝伦。

太后本就年轻，不到四十，又保养得当，看起来宛若二十五左右的妙龄芳华。

宸子玠无奈松开馨灵，回头恭敬道：“母后，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去芍药宫。”

懿庄太后抚抚他的肩头，柔声道：“玠儿，母后也知你们帝后情深似海，但我们西栀国一向皇室子嗣凋零，所以高祖早就立下规矩，皇帝不能专宠皇后，必须要雨露均沾，让皇子绵延不绝。”

她又转向馨灵，语重心长道：“皇后，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怨，哀家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为了皇家子嗣兴旺，身为皇后，我们不得不忍受委屈。”

“你别怪哀家挡了你们夫妻恩爱，哀家别无选择。哀家从前不说，是因为玠儿懂得分寸，不会厚此薄彼，如今你们几个位分尊贵的都有了皇儿傍身，也该轮到旁人了。”

馨灵行礼如仪：“母后，臣媳明白，臣媳刚才也劝皇上去芍药宫陪伴滢婕妤。”

懿庄太后满意道：“好，这才是一国之母的风范。”

宸子玠扶了她的臂道：“母后，皇后带翼儿也累了，让她早些休息，儿臣送母后回坤懿宫，顺道说说体己话。”

懿庄太后笑道：“难得你一份孝心，就依了你！本来哀家也想抱抱翼儿，他既睡了，哀家也不叨扰了，皇后，好生歇着，看顾好哀家的皇长孙，切莫再让人有机可乘，皇长孙不容有失。”

馨灵恭敬道：“是，母后！”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