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文宗皇帝很难得地陪着邬皇后下棋。

对于邬皇后邬嫦岫来说，这真的是难得的恩典。

然而就在这天，四月份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盛京接到了一喜一丧两大战报。

第一个战报，就是泊淋之乱得到平定，泊淋新主是邰氏部族，新主会带着自己的妹妹邰维楚来到虢朝，让维楚郡主留在虢朝。

第二个战报……就是仲孙延北在这场战争之中，身先士卒，重伤不治身亡。

文宗皇帝就是带着这两份还没允许公开的战报来到了皇后的宫里，在皇后终于忍不住问起泊淋战况的时候，仲孙政仲孙政玩着手里的棋子说道：“泊淋叛乱被延北平定了，新主马上就要来朝朝拜，而且新主的亲妹妹维楚郡主会来到盛京，为质。很可能就和咱们结亲，总之这次战乱一切都结束了，很好。”

“这真是太好了，延北真是没有给陛下丢脸，陛下，你打算如何赏赐我们的延北啊？”邬嫦岫欣喜不已地说道。

“延北，战功显赫，功不可没，这些年这么也是亏待了这个嫡子，那就圆了你这个母后的心愿，让他以太子之礼下葬吧。”

文宗皇帝仲孙政本来想看着邬皇后说，可是他还是没能抬起头，说到下葬的时候，甚至有一点点颤抖……

毕竟那是她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

“陛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陛下一定是在说，要赐他金缕玉衣的殊荣对吗？”邬嫦岫目光颤了颤说道。

仲孙政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也可以一起赐了。”

“皇上……”邬皇后嘴角颤抖，“你可不能这么打趣我啊……”

“嫦岫，朕，没有骗你，延北已经战死在泊淋了，但是他也确实平定了泊淋的叛乱……”

邬嫦岫凄凉一笑：

“真没想到，再一次听见陛下唤臣妾嫦岫，还是在延北为国战死的时候……”

“邬嫦岫，自己选的路，就要承担后果，你当初，不也是这么对嫦瑗说的吗？”仲孙政有些冷嘲热讽地说道。

“仲孙政！我们的儿子死了！！为你的国家而死的！！你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和我提那个邬嫦瑗！！你觉得她有什么好骄傲的……什么好的！！！她不过是我们家的庶女，甚至都说不上庶女，她只是个奴隶的孩子！是我的媵侍！！你为了她，废黜媵嫁之礼，你为了她忽略本来是你应该爱的我，你到现在，我们的儿子为你的社稷死了，你还是满脑子都是那个贱婢！”

“皇后，如果你还想当这个皇后，你就注意你的言行，还有……”仲孙政凑到她的面前问道：“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如何？”

“你难道还不能体谅朕当年的感受吗？”

“这些年，朕看在邬家和你母族为虢朝的贡献上，没有处置你，已经很宽容了。”

“难怪皇上肯让延北去泊淋也不让那个英亲王去，皇上，你也知道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心疼过延北，我们夫妻一场，你竟然要拿我们儿子的死来要我对邬嫦瑗的死感同身受？？仲孙政，你的良心就不会感到不安吗？”

“听到你在我跟前说良心，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仲孙政说完，扔下手里的棋子就要起身离开，这个时候邬皇后喊住了他，“等等，陛下！”

“既然陛下都知道了，陛下能否回答臣妾一些疑问……就……看在延北的份上……”

“你问吧。”仲孙政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着她。

邬嫦岫依旧华丽的妆容也抵不过岁月的痕迹，强忍的悲伤也抹不去眼角已经写明了的崩溃。

“当年邬嫦瑗那个贱人被臣妾找了罪名赐死，陛下伤心欲绝，差点就要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禁足本宫三年，后来陛下一夜错幸了一个薜陵行宫的粗使丫头，才有了现在的三皇子延赫，臣妾很好奇，陛下当年那么恶心和那个丫头的孩子，甚至把他扔在薜陵那么多年，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好？”

“呵……皇后，朕当年没有杀了你，不是因为看在邬家的份上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当年嫦瑗她没死……朕让公玉南词以御前侍卫的身份把她换了，带走了，但是朕的条件是公玉南词必须光明正大地战死在沙场上。”

“所以……难道……”邬嫦岫凄然一笑，“真是没想到，一夜崛起的公玉家族，竟然是这般缘故！！”

“没错。”文宗皇帝闭上眼睛，如同庆幸，如同悲伤地说道，“而且其实延赫不是什么粗使婢女的孩子，延赫就是是嫦瑗的孩子。”

说完，文宗皇帝径直离开，邬皇后一下子笑着，却泪如雨下，不知道是在哭自己的儿子，还是哭自己……

她看着眼前刚刚是自己夫君和自己一起研究的棋局，棋子才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可是触手冰冷，如同君心，亦如自己，邬嫦岫愤怒地把棋盘狠狠摔在自己，呼啦啦地碎裂声细碎零乱，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恳求皇后节哀息怒……

“皇后……皇后！！！什么皇后！！！本宫不过一生都被困在了这凤仪宫中罢了！！！”邬嫦岫发了疯似的地大吼大叫道。

“困住你的不是什么凤仪宫。”

邬嫦岫闻声看去，红肿的眼睛流露出不屑和憎恨……